缄默良久,林靖澄冷静起身,“老夫想听听林御史有何说辞。”
“大公子有情,杨湜绾却无意。强行促成他二人,纵然大公子对她多有宠爱,届时少夫人又该如何自处?常言道,家和万事兴。这内宅纷争,全府不宁······林尚书,或能感同身受。”
林尽染所言分明是在暗指当初长公主若如愿成他林靖澄的妾室,彼时身为正室的韦英与她闹得不可开交,这般局面又该如何疏解?杨湜绾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不得,可林明礼夹在当中又该如何斡旋调停。
谈及此处,林靖澄眼眸倏地收紧,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杨湜绾若心甘情愿嫁予大公子为妾,我自然不会阻拦。林尚书与其四处觅人促成这桩姻缘,不若思忖该如何补偿少夫人。”
林靖澄微微垂下眼帘,良久方卸去眸中的沉重之色,“林御史所言,老夫会稍加忖量。既如此,就不多叨扰了。”
林尽染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可这位林尚书愿沉下心,听他如何解释,想来会再三斟酌。只是林靖澄愈发如此,他这心里反而愈渐不安。
自送林靖澄出府,林尽染的心中更为意乱,层叠的焦烦,纷纷跃上眉心。踏进正厅时,也未注意孟医师已早早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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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安眼底仍有丝屡忧伤,“适才夫君是在和林尚书谈论绾儿的婚事?”
林尽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消沉了音色,‘嗯’了一声。
“那位少夫人的病情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恕我无能为力。”
宋韫初的语气中略有自责,虽早已言明她的规矩,但到底是抱着能治愈吴兰亭的心态,甚至狂言望她能记下林尽染与李时安的这份恩情。可这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无怪她会如此悲恸欲绝。
“不怪你。”
林尽染左手撑着案边,抚着额头,暗暗忖量该如何与李时安提及冻土一事。今时今日,若非宋韫初碰巧发现,他夫妇二人或就此不明不白地殒命,又或是幸运地发现二人未有子嗣的事实,却为时已晚。
是谁会行如此阴诡之事?
今日以前,他或许会将一切元谋归咎于南海的赵氏、任氏。可就在方才,他俄然想起那位‘姨母’传来的提醒:这些一张张清晰的面孔下,实则藏有另一副惹人作呕的面容。
林靖澄、淑贵妃、任来风、孙莲英,甚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此刻竟顿时模糊了!就像当初认定韦晟是明园案的元谋之一,难道这些面孔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说,就是淑贵妃和任来风就是在故布疑阵,蒙骗自己。
林尽染心底浮现一丝恐惧、质疑,他甚至将李代远也归入其中,‘岳丈亦是如此吗’。可转念一想,昔日刚至大楚,无权无势,又无根基,蒙他青眼,将爱女下嫁,个中种种,并不似会有利用的意思······
单论冻土,此间宅院是由皇帝陛下赏赐,又经孙连英交托他手,难道是楚帝早早谋划?可申越先前又与淑贵妃有纠葛,难不成是他奉命将此物······不对,冻土藏匿在主屋已有数载,彼时二人根本互不相识······
当真是这位皇帝陛下!
林尽染后脊陡然发凉。
“时安,元瑶回来了吗?”
“回来了,适才已回屋歇息。”
林尽染略微沉吟,“时安,今夜你先去元瑶房中睡下吧。”
李时安知他话语未尽,却也不曾质疑,缓缓起身后便欠身一礼,“那时安先去元瑶房中等候夫君。”
既是宋韫初在此,她也不再深问缘由。但言语中已然透露,回房后定然是要有个说辞的。
待李时安回了内院,正厅中再无他人。
林尽染起身换座至宋韫初旁侧,又稍稍侧过身去,沉吟道,“宋姑娘,适才可发现冻土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