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医师可曾救治过偏厅那位夫人?”
“偏厅?”孟医师稍愣几息,知她应该说得是吴兰亭,遂微微点头,“姑娘说的是少夫人吧?确为我和几位同僚医治。只是···即便黎老在此,怕也回天无力。”
宋韫初摇了摇头,“你能否和我说说她为何会伤及子脏,而你又是如何救治的?”
她本就痴迷于岐黄之术,可龙泉郡内又有多少病例能供她医治。孟医师虽同样师承黎书和,但二十年来一直在太医署任职,且尽是与大楚最为翘楚的医师共事,想来医术颇为精进,宋韫初自然要讨教一二。
与同门探讨医术自无不可,但涉及诚园秘辛怕是得有所保留。孟医师面色略有犹疑,却仍是推诚置腹地、有选择性地与她谈论。
“林尚书,我夫人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宋姑娘既然无计可施,某也无能为力。”
林明礼缓缓搀起吴兰亭,但见她怒气未消,抢先在林靖澄前质问,“呵!林御史和林夫人是在邀功吗?那我与夫君可真是要感恩戴德,承下你这份恩情!还有那位······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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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尽染心中本有郁结,东海冻土一事尚未水落石出,如今还要被她阴阳怪气,无怪宋姑娘出门时一脸不悦,这根源倒是出在她身上。
他的眼眸愈发冰冷,语调低沉,“我与夫人不敢邀功。若少夫人如此认为,我夫妇二人也无话可说。林尚书和大公子若就此记恨上,且尽管发难,我林府随时恭候。天色已晚,想来诸位也疲乏了,不若早些回去歇息。请!”
吴兰亭的遭遇固然引人同情,他与李时安一直心怀歉意,可命运巧合岂是人为摆弄。昔日种下因,今日得其果,这股洪流,任凭谁也无法改道。
李时安稍稍扽了扽林尽染的衣袂,不承想,他今日的气性竟如此大,一言不合就给尚书令一家下了逐客令。难道他就不曾担心林靖澄会设法强行替林明礼纳杨湜绾为妾吗?
“今日能得宋姑娘出手相救,老夫铭记于心。事已至此,我等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林靖澄语音中听来有几分惋惜,语音稍稍一缓,便先命林明礼将吴兰亭送回府,又抬眸看向李时安。
林尽染微微皱眉,知晓他定是有话要说,旁人不便在此,遂向李时安颔首示意。
阖上房门,林靖澄撩袍入座,宛若他方是主人的模样,“林御史与杨湜绾共事香水生意,当中利益可观。林御史心存忧虑,老夫可以理解。”
林尽染冷哼一声,“林尚书执掌六部,料想已知香水生意的税赋几何。某不妨坦率直言,杨湜绾确有一成半的分利。”
林靖澄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淡然一笑,“林御史不必费心试探,老夫未有看重杨湜绾的分利。至于明礼,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些黄白俗物。”
“天下女子千千万,林尚书又何必盯着杨湜绾呢?”
“因为明礼喜欢。”林靖澄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眸色中似有些回忆过往,娓娓道来,“昔日明礼说要娶杨湜绾为妻,老夫本以为他是受明德挑唆。但前些时日的种种迹象表明,他的确是对杨湜绾有意。老夫没有理由不成全他二人。”
“成全?”林尽染斟满茶水,递至他手边,冷笑道,“这句话怕是惹来误会。大公子或许对杨湜绾有意,可她未必有吧?”
素有‘茶满欺客’一说,此举与逐客无异。
然,林靖澄未有理会茶盏的灼烫,双手端起,轻轻吹去面上的白汽,又小小的啜饮几口,不致使茶汤溢出。稍稍斟酌几息后,方道,“内宅之事,岂能只看一朝一夕。她,是委屈了些。日后或去或留,全凭她的心意。”
“林尚书若是心有成算,何必来问某呢。”
“听闻杨湜绾前阵子与一学子两次议亲,皆遭拒。舆情若不得以控制,往后再要议亲怕是难如登天。林御史心里清楚,长安城中什么传闻会外扬,什么传闻会胎死腹中,都逃不开他一句话。”
“看来,林尚书是在警告某!”
林靖澄唇角微勾,“纵然老夫作壁上观,最终结果也逃不开他的掌控。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他做不成的。”
“包括让林尚书滚出长安。”
林靖澄迟滞几息,又不禁放声一笑,“老夫从不知林御史竟如此有趣!”
可话毕,他的眸光又与林尽染对上,语气略缓,“宦海沉浮,哪有谁能一直身居高位,你岳丈例外······明礼若能纳杨湜绾为妾,老夫可送林御史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平步青云!呵!”林尽染略有自嘲地一笑,缓缓起身于屋内踱步,“我从未祈望过高官厚禄,林尚书此言怕不能动摇我心神之万一。况且,我早已言明,杨湜绾的亲事,林府不会干涉,但若是有人刻意促成大公子与她这桩姻缘,我林府断然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