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申式南这么做,恐怕实在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这是隐晦地为申式南开脱罪责,所以王振故意将“瞒报”的罪责,说成是“迟报”。
后面的话,则是解释身为监军的王炬,之所以没能察觉宣化军的功绩,是去帮着申式南拖住马哈省,以便第一时间掌握一手信息,免得思任法与马哈省串供。
小主,
事实上,朱祁镇、王振和申式南三人心知肚明,能以巡抚之身巡狩云南四府三宣六慰,正是因为申式南所思所想合他二人之意。说白了,三人志同道合,是一类人。
朱祁镇久在深宫,可老朱家征战天下的血脉,并没有在朱祁镇身上磨灭掉,反而时时沸腾。朱祁镇总想着,自己能像太爷爷永乐帝一样,亲自率兵征伐天下。
申式南从王炬口中得知,王振少年时也曾心怀天下,意气风发,且自命不凡。后来无奈自阉入宫,也总想着掌率兵马,建功立业。
因此,与其说申式南事随人愿,倒不如说是他成了朱祁镇和王振二人的梦想之舟,两人通过他实现自己掌兵征伐的愿望。
要不然,宣化军岂能由他胡来,属于各宣慰司同知副使的兵,任他集中统领?一百多人的空饷,大多数同知副使都会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但人心复杂,难保有人不识趣,想通过踩死他而更进一步。
毕竟,宣慰司同知也是正四品,属于朝廷大员。
之所以没人敢闹幺蛾子,全赖监军王炬在镇着。大家都知道王炬的叔父是王振,王炬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支持申式南,于是都认为那是王振的意思。
偏偏大家都猜对了,确实是王振的意思。更确切地说,是当今圣上和王振的意思。
申式南也是慢慢才琢磨出这背后的隐情,一次次的试探之后,证实了这一点。既然背后有人兜着,他索性放开手脚,直接统领宣化军。
本来嘛,边地巡抚也有统兵、调兵之权。但大明三司分立,都司、布政司、按察司是军、政、法各管一块,互不统属。巡抚是可以调兵,但也仅限有叛乱或敌寇入侵等非常之时。
既然宣化军如臂使指,何苦去调其他兵,自己找不自在?因此,左思右想之后,申式南决心弥补错误,元宵过后,在兵发八百大甸的路上,写下密折,坦陈事实,主动请罪。
由于是密折,没法走驿站传递,因此,八个月后,密折才送到宫中。京师到云南府驻地昆明县,常规行程是六个月。而昆明县到阿瓦,需要走两个多月。
朱祁镇道:“情有可原,但迟报之罪,不可不罚。八百大甸一役,惠直指挥有方,复我国威,加上先前擒获思氏之功,将功折罪吧,不赏不罚。”
“是。咱家定将圣上口谕传达。”王振道。两人均知,此事不宜下达圣旨。
“惠直奏请遣派流官充任底兀剌和八百司,吏部始终没拿出个章程,先生有何高见?”朱祁镇又问。
“宣德年间,八百司曾有流官遭逐,副使和知事摔断腿,传言是遇山贼劫掠伤人,实则是暹罗人假扮山贼,苦于无凭无据,只得不了了之。朝中众人将赴任云南诸司视同发配,倒也情有可原。”王振以退为进道。
朱祁镇轻叹道:“如此看来,惠直之策大有可取之处,倘若副使有兵士护卫,断不至遭此奇辱。”
“八百司仅叶知秋举荐云南布政司广南府知事充任副使。”王振道:“既然朝中官员均不愿往,不如全交给申巡抚推举,反正是他们自己不举荐,不合规矩也没办法,总不能一直拖着不派人去吧。”
朱祁镇脸现犹豫,没做声。偏头思索之际,看到赤蜻蜓傲立之姿,心头闪过申式南密折恳切之语:“交趾与云南诸宣司各部各族,与我大明子民一脉同出,皆为中国子孙,望陛下永勿言弃,待之如中州百姓。”
想到这里,朱祁镇下定决心,但道出顾虑:“就是路途遥远,一来二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任。”
“也是,总不能动用八百里加急。”王振也沉吟起来。
突然,他灵光一闪,道:“干脆将申巡抚提到的有功之人,循太祖之例,授聪明正直科进士,或者孝悌力田科,贤良方正科,文学术数科,各授进士,如此便可提拔任用。”
王振自阉前,也是举人,四处求官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