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方绽的转变

百越风云录 苏伯泥 2878 字 18天前

各宣慰司穷得叮当响,光靠朝廷俸禄,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久而久之,变成了被排挤的官员才会派往宣司,相当于发配。因此,基本上很少有人愿意到偏远的宣慰司任职。

加上言语不通,被“发配”的流官连当地族人说的话都听不懂,更别说施政宣教了。除了帮不识汉字的宣慰使处理公文,上任后基本上没什么作为,自暴自弃,得过且过。蓦然间被通知到临安府领兵,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就是,大明开国至今已经是第六任皇帝,武人地位远不如文官,再落魄,他们也不屑于被当作武人,否则同僚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但也有心思活泛的,比如木邦宣慰司副使孙契和老挝宣慰司同知李务,二人就认为,能带兵是好事,起码今后说话更有底气,腰杆子更硬了。

可惜,不管乐不乐意带兵,都由不得他们。

这一日,方绽带着五六个手下火急火燎赶往临安府城北罗家坡。他得到消息,罗家坡有几户人家养的猪羊长得不错,可以卖了。按申式南的要求,宣化军和礼乐卫数千人,每天至少吃一顿肉,这可愁怀了新任的伙头军吏目方绽。

区区一个临安府,哪有那么多猪羊供三千多大军天天吃肉?这不,才七八天,临安府的猪羊就已经供不应求,买不到猪羊的方绽都急得满嘴燎泡。

他现在已经不是府衙的官员,而是伙头军吏目,管着三千大军的伙食。一旦官兵吃不上肉,不说申式南会将他如何军法惩处,光是那帮嗷嗷叫的官兵都可能吃了他。

可还没进村,方绽一行就在进村的山道岔路口发现一具尸体。惊讶之下,他一撩直裰,上前查看,见蚂蚁爬到尸体背上刀口啃噬,尸体竟然动了一下。

他伸手一探鼻息,忙道:“还有气。快,把他抬到阴凉处。”手下七脚八手把人抬到阴凉处。方绽初通医理,随手掐了一把苦蒿和鬼针草嫩叶,在掌心一顿揉搓之后,将草药敷到那人的伤口,又扯了几根藤条轻轻勒住草药。

做完这些,他才看到受伤之人的面孔,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嘴唇干裂。方绽抬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半坡的一个岔路口,主道是云南府(即今昆明,云南承宣布政使司驻地)到临安府的官道,斜岔进去的山道则是通往罗家坡等几个村寨的路。

此人身穿布衣,却身中刀伤独自一人晕倒在此,不甚合理。正思考间,那人苏醒,半睁着眼有气无力道:“水,水……”

方绽想到,可能是受伤流血加上顶着烈日赶路,才会口渴难耐。幸亏他随身带着葫芦,里面装着连根煮过的松毛茶(学名凤尾茶)茶水。受伤之人俯身趴地,如果坐起喝水,难免挣裂伤口。

方绽走到一旁,摘下一张木莲的树叶,折成漏斗状,从葫芦里倒入茶水。手下接过,给那人喂水。

几口茶水下肚,那人恢复了一些气力,偏头看了一眼方绽,问道:“谢谢。大人可是临安府官员?请给巡抚申大人带个口信,罗家勾结山贼,要在云龙山火烧湖广运来的粮草。”

方绽大吃一惊,来不及思考他如何看出自己是官员,忙问:“你是何人?消息从何而来?”一个身穿短褂,满手老茧的乡民,如何得知巡抚申大人,以及湖广运来的粮草?

湖广运来粮草之事,就连方绽都不曾知晓。

“我姓解,解缙的解,名叫解韬。你只管转告申大人,消息是关河书院罗在送来的。”自称解韬的人强忍疼痛,一字一句说完又晕了过去。

方绽仰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军情紧急,我得赶回去报信。小五、老二,你二人把解韬送到城里医治,再到府衙报信给言参军。留一辆牛车,其他人继续去收猪羊。”他带了六人和两辆牛车。

方绽说完,脱掉直裰,抛给小五,内里只穿了一身短褂和到膝盖的短裤。又灌了一大口冷茶水,将葫芦抛给老二。之后便甩开膀子,大步向临安府城奔去。

方绽被申式南剥夺了正六品的通判官职,一开始也气恼不已。但没过几天就发现,三千多人的伙食全归他管,比做通判忙碌三倍,可他竟是乐此不疲。

一来申式南和言婴都放权给他,手下几十号人也都听他的,比做通判威风多了;二来一到军营,他就被告知,他的俸银是每月十两,没有禄米——这个俸银是他做正六品通判时的两倍。

方绽是入赘女婿,老丈人是临安府排名前三的富商,以往正六品区区六十两的年俸他没放在眼里。可这次,人家小姑娘说了,宣化军的年俸是对能力的认可,是不固定的。

跟他说话的小姑娘叫酸花,采办伙食的大笔银钱得找她支取并销账。小姑娘精明无比,临安府的市价行情她倒背如流,任何人都别想多贪一分钱。好在方绽也不是一个会贪墨采办银钱的人,更何况他刚到宣化军,一切行事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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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被削掉官职的恨意与不满,渐渐地变成了对这个没有品阶的伙头军吏目的喜爱。在吏目这个位置上,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杀猪,可以光明正大地从老丈人店铺里采办伙头军需要的物资。踏踏实实保证大家吃好喝好,让他赢得了上下同僚的尊重。

听了解韬的报信后,他感觉事关重大,因此不顾形象地奔走报信。他的直属上司是参军言婴,言婴主要在临安府府衙办公。他短裤短褂气喘吁吁进到府衙,恰巧碰上申式南带着几个人从府衙里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