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明明灭灭之间,眼前又泛起画中种种笔触,勾、皴、擦、点、染,不一而足。

一位宽袍大袖的高士,举着如椽大笔,在山林之间上下挥舞,墨痕留在空中,便形成新的山水、树木。

只见他身形急转冲天而起,大笔凌空,一轮满月跃然而出,天空只余一声大笑。

我怎么来到了画中?

人在画中?当在画中!!

半梦半醒的王索明一个激灵,砰然从床上跃起,兴奋地握住承影,对着墙面疾挥。

为什么笔意和剑意、笔法和剑法,全都对不上?

因为我此前始终是画外之人,此画于我而言不过一副方寸间的作品,根本不是万丈山水。

临得再久,月亮在纸上始终是淡墨一点,而非在天上时浑圆的扫掠,这一点和转身挥舞间的差异,不啻天渊之别。

不是以笔为剑,而是以剑为笔!

欲得剑意,必入春江花月天地,以剑做笔,涂覆天地!

王索明朗声大笑,双目似暝非暝,身形倒转飘忽,握着承影在墙壁、屏风、桌椅、地砖上飞舞。

剑气纵横间,栩栩如生的浩荡天地,在此方小屋中渐渐呈现。

一式式夜舞千秋剑法在剑意的修饰下去芜存菁,渐渐抵达了返璞归真之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皎洁的月光下,王索明在墨色汇成的千里江山中,酣睡入眠。

……

第二日一早。

“泰山大人,昨夜醉后舞剑,把屋中弄得一塌糊涂。”王索明面色羞赧,带着歉意说道。

“无甚事,你放心出发,大婚让行叙陪他娘前去,公务繁忙我不好脱身……”李郎中絮叨完,看王索明牵驴远去。

“老爷,老爷,姑爷房中,房中……”管家急忙来禀告。

“房中乱了,打扫便是,一惊一乍作甚。”李郎中眼睛一瞪。

“不是,不是,能不能打扫,还请老爷看过,请老爷看过。”

李德曜奇怪,到底弄成什么样,让一向沉稳的管家来请自己过去。

一入女婿昨夜的居屋,心神陡然剧震。

墙壁、梁柱、桌椅、床榻之上,俱是交错的雕刻纹路。

星斗皎月,山川草木,跃然其上,纤毫毕现,惟妙惟肖。

站在这一室之内,宛如立在山河之巅,千万里江山尽收眼底。

“瑰宝,瑰宝啊……”李郎中涕泗横流,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墙上的纹路。

此丈余陋室,万顷宫室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