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那个粗汉也在王索明附近做活,他姓刘,名二狗,码头的力工。

“秀才公,家里就一个人?”二狗搭话道。

“目前就一个。”王索明挥着铁锨回道。

“那你可要听好,雨停了赶紧去买些米面屯上,此番哪怕没洪水,庄稼也糟蹋不少,粮价可要涨!”二狗向他传授穷苦人家活命的心得。

“倒真没注意此节,多谢提醒。兄弟家里面吃得够吗?”王索明问道。

“要是够我也不来刨沙子了,今天一个役工都五百文了,我赶紧挣点钱,家里还有娘俩呢。”说到这里,二狗本来疲惫的身躯有了力气,挖沙的速度又加快几分。

中午有肉,二狗狼吞虎咽,偷偷赛到褡裢中几块。

又是一天忙碌,沙袋被垒到齐腰高,雨势依旧未停,涨到离坡顶四尺。

保长看着面前的人群,不知明天还能来几个,语气凛冽地说:

“老少爷们,明天还来的,我把恩情记在心里,以后街面上但凡遇见了,我张青敬你三分。”

“若不来的,我也记在心里,以后整治起你们来,别求我手下留情!”

……

第三日,滂沱大雨依旧,水已些许漫上河堤,幸而沙袋还算坚实。

纵使昨天保长有话在先,今天的人还是比昨天少了一半。

官威再如何大,还是抵不过人的生存本能。

来不及垒沙袋了,保长指挥着人到处堵漏。

“秀才公,快走吧,现在随时会决堤。你是秀才,他没法拿你怎么样。”刘二狗摇摇晃晃地拎着沙袋凑过来说道。

王索明停下铁锨,指给他看自己新买的宅院,说自己跑了水漫过去,房子就白买了。

“多你少你已没区别,你走不走他都会淹,赶紧去高处吧!”二狗不放弃地劝道。

“没有道理说,我的屋子我不守,倒要叫别人为我卖命!这世上,难道我的命就贵些,你们命就贱!?”

刘二狗愣住了,看着王索明,嘴唇有点哆嗦。

“王秀才,你一定要考上举人,再考上进士,最后做官,做大官!”他声嘶力竭的话在暴雨中变得朦胧一片。

……

到了中午,饭一直没来,官府的人跑完了。

张保长看了看水面已漫过堤面一尺,沙袋正在苦苦支撑,语带悲戚地喊道:

“老少爷们,下堤走吧,都逃去吧!剩下的看命吧!”

一群人跑下堤,张保长还在雨中失神地坐着。

半晌,他回过神来望向河面,浑身一抖:

这水,竟退到堤面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