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扣钱,檀儿揣起手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她缩着脑袋一眨不眨地说:“奴婢这就去!”说完,她一溜烟跑了回去。
车夫询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太阳光有些刺眼,叶倾冉放下车帘,背靠在车厢木板上,却被硌的背疼。马车内沉默了半晌,最后里头传来清晰悠扬的声音。
“朝阳街。”
上京城横贯东西的一条大道是康平道,马车一路向西行,街上吵吵嚷嚷的喧闹声越来越嘈杂,也越来越有人情味。
叶倾冉懒洋洋地躺在车厢里,四仰八叉。偶尔听见几声家长里短的叫骂声,鸡飞狗跳的动静,她侧过身蜷缩成一团,双眼蒙上一层薄薄的雾霾。
再次踏上朝阳街,叶倾冉心头一沉。半年前,她和师父还有尧重回上京,这段时日既苦涩又漫长。
她正沉浸在回忆里,旁边的酒楼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叶倾冉不禁好奇,她无视街上所有人打量的目光,朝着发出声响的酒楼走了进去。
原来是有个说书人。叶倾冉的穿着华贵,明艳灼人的面貌很快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整个酒楼里的人屏息凝神,就像是看见了一颗绝无仅有的沧海明珠,众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叶倾冉毫不在意地找了个位子坐下,她朱唇轻启,嗓音里带着几分揶揄:“继续啊。”
说书人似乎见过世面,他高昂着头颅,激扬文字,面容仪表堂堂,嘴角勾起微笑,朗声道:“那北狄大将率二十人军队突围金国五百人负隅顽抗,怀里抱着北狄唯一的皇嗣,单骑陷入绝境,从四更天厮杀到黎明……”
众人如梦初醒,惊艳于姿容华丽的女子,心不在焉地听着说书人所讲的内容。
小二送来茶水,声音谄媚讨好地问:“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叶倾冉慢条斯理地道:“听闻你们店里的烤羊排一绝,特意赶来尝尝。我一会儿还有朋友来,请带我上楼吧。”
小二赶忙招呼她,等叶倾冉一离开,楼下就像炸了锅似的。每个人都在议论,这是哪位大户人家里的小姐,简直美若天仙。朝阳街算是外城,多是普通百姓居住生活,像叶倾冉这样光鲜亮丽的打扮一看就是钟鸣鼎食之家。
窗户半开,叶倾冉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眼皮望向被推开的门。
那位说书人一本正经地关上门,高大的身影较之以前似乎又长了不少。
叶倾冉左手撑着头,微眯起眼,浅色的瞳孔微微泛起涟漪,声音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发出颤抖:“好久不见了尧。”
狄镜尧边走边撕开脖颈处的缝隙,他大手一抬,面具之下清峻的容颜透出淡淡的温柔气息,陈旧的木板被踩出吱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叶倾冉的耳朵里:“接你回家了阿满。”
上京县衙接到民众报案,朝阳街发生火灾。火势蔓延得很快,不过幸好是白天,大多人都撤离出来了。
衙门的人赶来时,惊慌失措的小二连滚带爬地接近林宏业,他结结巴巴地说:“官爷!完蛋了!里面还有一位小姐没出来!”
林宏业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皱眉环视一圈,他问:“火是怎么起的?”
小二冷汗直流,愁眉苦脸地说:“可能是后厨?也可能是隔壁那家羊肉馆先着的!官爷,先不管这个,里面的小姐还没救出来!你们想想办法救救她吧!”
“什么小姐?这楼都要烧塌了,救一堆白骨?”林宏业抬头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的半空,不甚在意地冲着手下道,“就是普通的失火案。”
同一天夜里,平阳王府被抄家。
赫连政得到了密报,里面详细记载了平阳王府与北狄之间的密切来往,他派人去核实情况之后,发现确有其事。
苻荣前两日跑去狩猎场至今没有回府。平阳王苻重则被人从床上拉走,依法办事的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面面相觑,他们轻咳了一声,心里直犯嘀咕。
原来传闻是真的。
早年有传言说苻重是个实打实的断袖,娶左国公的女儿只是为了拉拢左派势力。发妻育下一子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苻重十多年来没再另娶。
所以说,平阳王不是因为痛失爱妻而不肯续弦,也不是因为慑于左国公的威严而不敢另寻新欢,其实是因为他是个断袖!
有权有势的人好男色其实也不少见,可是苻重连半个女人都没有带进府过,因此他是个完完全全只爱男人不喜欢女人的断袖!
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四目相对,有种无意间撞破天大的秘密的兴奋感。只可惜,这秘密他们还不能说给别人。毕竟左国公只是病了,又不是埋进了黄土。
当夜平阳王府内搜查出了与北狄私通的信件。苻重凌乱的衣衫还未穿好,正要辩驳,却被人直接揭发通敌罪名。
来人身形瘦弱,秀气精致的脸庞惨白,他眼底的冰凉泛着汹涌的恨意。李喻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他胸口的一道道红痕在夜色里显得尤其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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