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初夏雷雨天,乌云翻墨。
上京城近来涌入不少自卖为奴的流民,雨就像剪不断的水帘伴随着湿热的空气淌下来。
叶倾冉独自坐在素雪楼,昏沉的天空好似淡墨挥洒即兴而作的画,她心悸的跳动急促,头脑一片混乱。梦魇已然纠缠她七八天了,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刀光剑影,她梦见自己被人割掉脑袋,被万箭穿心,被五马分尸。这些不恐怖,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杀她的人是她自己。
叶震两日前被太子召见,他要动身前往塞外。凌云关毗邻塞外、哈夏、金国以及北狄,这番举动定是朝廷对凌云关的敲打。
该说不说,大楚对叶将军十分信任。
日子一天天过去,五月底的白日见长,有时候戌时太阳还没下山。不过今日是雨天,傍晚时分黑压压的乌云遮住日光,叶倾冉单手撑着头靠坐在窗边,一只低飞的燕子掠过窗台,惊起一片落花。
一阵冷风刮过叶倾冉的左耳,她沉静地抬起头,窗沿上是一支短箭。
将士出征前,朝廷设宴犒赏三军。赫连政代楚帝为叶震等将士送行。
宴席上,诸位大臣面色凝重。
柳尚书移开眼,压着声音嘟囔道:“鸠占鹊巢。”
左相被酒呛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侧过身,恶狠狠地瞪了柳尚书一眼:“管好你的嘴。”
柳尚书冷声反驳:“太子代天子行事,着衮冕,白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犀簪导。你看看我们太子今日,身上披着玄衣纁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陛下传位于他了。”
左相用力踢了他一脚,阴沉着脸剜了他一眼,他咬着牙道:“柳尚书酒喝多了,脑袋也不想要了?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奈何桥上见你柳大人全家。”
“不是不报日子未到,你看那帮老狗,一个个迫不及待要掌权。你说,陛下到底有没有把玉玺和虎符交给太子?”柳尚书哼哼几声,长叹一口气。
左相嫌弃地拿出一方帕子,揉成一团塞进他的嘴,柳尚书后知后觉,口中的异物感让他睁大双眼,想要抗议。
左相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上前的侍从会意,来了两个人把柳尚书给架走。
一顿饭吃得半数大臣们战战兢兢,宴席散场后,谁也不敢多停留。叶震离开前,向赫连政道别:“太子,臣明日出发,有一事请太子恩允。”
赫连政转过头,眉目温和地笑了一下,他道:“叶将军请说。”
“臣为人父,见自家犬子当值御林军,日夜操守,逢年过节也腾不出时间回府一趟,内子独自操持府上诸事宜,时常心忧郁结。臣出征前希望太子能任免犬子的御林军职位,让他能陪伴臣的内人。”叶震拱手行礼,语气诚恳。
赫连政犹豫须臾,不紧不慢地答应下来。等叶震大步离开,他才将目光投向他伟岸的背影。
叶将军第二日整理行装,门外有军队集结等待。叶夫人泪眼涟涟,抱着刚学会说话的叶拓站在府门口恋恋不舍。
不过这段日子,叶震与她多次争吵,两人分别时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叶震翻身上马,矫健的身姿挺拔帅气,他偏过头,扫过门前送别的人,眉头一皱。
叶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懊恼又硬气。
视线一转,当他看见叶倾冉一脸淡然的样子时,叶震嘴角动了动:“小冉,在家多听你母亲话,让她拎清自己的脑子。”
话音刚落,叶夫人大声叫喊道:“叶震你什么意思?我娘家人需要帮衬你就这么反对?我们裴家现在虽然落寞了,但比起你当年——”
“愚知妇人!不与你掰扯,我让宥儿辞了御林军管着你。走了。”叶震不耐烦地扬鞭,马蹄踩在飞扬的尘土里,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整齐的步伐。
叶夫人一下子软下来瘫倒在地上,叶拓急得哇哇乱叫。府上的下人立马乱成一团。
叶倾冉想了想,若是她上去扶,叶夫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于是她若无其事地站在后面,看着叶夫人被人搀扶进门。她这才注意到冰儿不在。
素雪楼里静悄悄的,檀儿见到叶倾冉回来时还问她:“小姐今日不在前厅用膳对吧?那奴婢给您去厨房点两个菜。”
叶倾冉摇头,她的目光从檀儿天真的脸上投向墙头,语气轻飘飘的:“我要出门,你为我叫马车来。”
叶府是有马车的,不过叶倾冉特意让檀儿去叫,那就是要找外头的。檀儿重重点头,一路小跑就往外面去了。
“小姐,您又不带奴婢吗?”檀儿踮着脚趴在车窗前,眼巴巴看着叶倾冉。
“你去找夫人,就说给她梳发。”叶倾冉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要把车帘放下。
檀儿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叶倾冉呼出一口气,拿正眼瞧了她一眼:“冰儿是不是不在?今日夫人的发髻看着很松散,你去她面前露一手,没准以后夫人大丫头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快去,要是不能给夫人梳出满意的发髻,小心我扣你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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