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通的难题就在于,听闻成蟜与众不同,来之前他有坦率直言搏一搏的想法。
而见到本人,他又难以坚定自身想法了。
成蟜的话语间,不乏咄咄逼人之意,似乎很不喜欢自己。
可若是不喜欢,又为什么会见自己,总不能是无聊到找个人喷一下吧?
叔孙通认为,成蟜或许无聊,但不会这么无聊。
读书人的想法就是多……成蟜不知道叔孙通具体在想些什么,这不妨碍他知道叔孙通肚子里的八百个心眼子,正在卖力地滴溜溜转。
“看来,你还没有收到淳于越的信。”
成蟜再上前一步,这一步与叔孙通错开站位,他拍着叔孙通的肩膀,说道:“你若是收到淳于越的信,就会知道秦国并不排斥儒家,他已经被委以重任,参与到秦国接下来几年内,最重要的一项国策中。”
“现在的情况是,你根本不知道秦国需不需要儒家,需不需要你这个礼制专家,来见我只是想要碰一碰运气。”
成蟜绕到叔孙通背后,这人还真是有毅力,一个姿势保持这么久。
怪不得他能够在秦汉交接的乱世,成为一个拥有六家主公的不倒翁。
“我想知道,你到了秦国,能够为秦国做什么?”成蟜的人才名单上没有叔孙通这个人,但将来的大一统,又确实需要新的礼制,这个人留在将来可用。
“礼。”
叔孙通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既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吹嘘拍马。
成蟜若是觉得可行,就会让他继续往下说,若是觉得不行,就会沉默不语,或者赶他离开。
然而,成蟜沉默不语了,却没有赶他离开,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叔孙通只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自打成蟜绕到他的背后,那双眼睛就一直在。
本以为成蟜不满意他的回答,也不打算用他,可这又不打算放人离开的操作,算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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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叔孙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平王东迁,礼崩乐坏,周礼不再。”
“然,夏商周以来,凡开国鼎立基业者,必有新朝气象,合乎当朝的礼制。”
“数百年过去,整个天下用的还是那一套破碎的周礼,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换一套新的礼制,最多也不过是修复周礼,重新使用。”
“在下不才,可也知道当今天下,必定会归于秦国,到了那时后人提及,就不再是夏商周,而是夏商周秦,秦作为新朝,理当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礼制,区别于前面的夏商周,从而彰显秦之气象。”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秦国还没有统一,六国都还在,赵楚国力浑厚,齐国兵员充足,你怎么就确定,自己能够看到秦国一统天下?”
成蟜微微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叔孙通,真有点东西。
先不说他能不能干实事,至少这个眼光还是不错的。
不站在上帝视角,天下七国,除了秦国觉得要一统天下,能够一统天下以外,其他六国的统治阶级,都不觉得天下可以统一。
在他们看来,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强如春秋五霸,谁也没有统一,最多是灭一个国家,不可能灭掉所有。
而这个看上去,只会读死书的儒生,居然有这个见识,眼光独到也好,赌运气也好,至少他说对了。
“最多三十年,秦国必定一统,韩国已成附庸,赵国接连战败,楚国不敢交锋,齐国不修兵甲,魏燕不足为虑,唯独秦国一直在发展壮大,积蓄国力,从未停止过强大的步伐。”
叔孙通这么说,有足够的把握。
在稷下学宫耳濡目染,就算主流观点是天下不可能统一,无人能够灭掉所有国家,叔孙通也听到不少关于秦国统一天下的猜想和辩论。
只要有心了解,就知道这种观点,很有现实土壤的支撑。
“那你还是求官的,只有秦国不会灭亡,所以你来求秦国的官。”成蟜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没有很清晰的思绪让他可以理出来,侧头盯着说话的叔孙通,想要用力把他看透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