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公子所说,确是在下心中所想,将近而立之年,尚一事无成,家中上有父母年迈待奉养,下有嗷嗷稚童要哺乳,若是能够求得一官半职,也好贴补家用。”
叔孙通忽然变得平静,心情没有半点起伏,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着,就像是在和成蟜说家常话一样。
方才的一番对话,让他明白,成蟜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人,在乎的是他是否要求官。
或许在对方眼里,与世人相同,儒生没有半分用处,只会说之乎者也。
既不能带兵打仗,也不能富国强民。
既如此,叔孙通也就看的开了。
反正事情都要泡汤,随便说些什么让人轻松的话,没有戒备之心的话,发自肺腑的话,总是比那些虚与委蛇的托辞,要让人贴心舒服的多。
成蟜一笑,拉着叔孙通和自己坐在一块,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同一张矮桌前。
准确地说,叔孙通是坐,成蟜是蹲。
也不知道是齐国距离秦国太远,还是齐国不喜欢坐凳子。
在那一只无形大手的推动下,几乎秦国的每个家庭,都选择用凳子代替坐席。
实在是家中买不起凳子,又不会做的,就砍一段圆木桩,两面打磨光滑当凳子用。
而无数到过秦国的商人,也到过齐国,成蟜不信,他们没有把凳子这么实用的家具带过来,只能说改变齐国上层的习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有这田成,在咸阳的时候,可是亲自体验过凳子的便利性,家中待客依旧用的是坐席。
再怎么说,田成也不是秦国的官,成蟜不能总是找人家的茬。
成蟜年轻,蹲的住,不舒服的话,他会趴在桌子上,甚至坐在桌子上。
有了!
叔孙通既然说他能够为统一后的秦国制定一套全新的礼制,彰显出新大秦的全新面貌。
既然是新,那就是不循旧,能变通,接受能力强。
成蟜跃跃欲试,最后还是放弃坐到桌子上去,可以丢脸,但不能太丢脸。
最重要的是,他和叔孙通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世人都说,公子成蟜不知礼数,行事无忌,性情乖张,坑骗他人,没有半点王室公子的形象,你能不能设置一套礼制,让天下人把我当作标准?让我身上的所有缺点都成为世人行为做事的标准。”成蟜夹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砸吧起来。
甜度稍微差一点,应该是蜂蜜做的。
看来田成也是下了本的,为了接待成蟜,蜂蜜做的蜜饯都拿出来了,没有饴糖糊弄。
“在下做不到。”
叔孙通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更没有任何迟疑犹豫,直接干脆的拒绝道:“公子的要求,实则不难,只需要秦王一纸诏书,再辅助以律法酷刑,没有人敢不遵从照行。”
“只是,公子的行为举止,的确不能作为一个国家的礼制确定下来。”
“公子若是觉得周礼繁琐,不够方便,在下可以设定出一套简易可行的礼仪,减轻公子的麻烦,而以公子行为作为礼仪标准,确不可行。”
成蟜的注意力全都在蜜饯上,一块接着一块的往嘴里放,虽不如后世的甜度,但那都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他早就忘记什么味道了。
即便是在秦国吃蜜饯,那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来齐国的路上,最好吃的就是没有任何调料的野鸡。
成蟜吃的差不多了,把筷子放下,老神在在地把双臂抱在胸前,担在桌子上,说道:“你不是要求官吗?不讨好我,怎么求?”
“个人举止事小,国家礼制事大,公子一人行为,可随心所欲不受拘束,而一国礼制,需特定章程。”
叔孙通跪坐在成蟜的对面,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回避躲闪。
他见到过不少的高位者,甚至还曾经去拜访过后胜,在那些他所拜访过的执牛耳者当中,没有一个是像成蟜这样的。
他们要么是直接不见,要么是喜怒不形于色,敷衍人的话术,一个比一个说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