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晦暗,夜色茫茫。美人廊灯光的暖对比湖水暗调的冷,令她归心似箭。终于,她托着疲倦的身子回到美人廊,方才隐忍的情绪喷薄而出,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对谢璞院、乾元山庄的憎恶。恼怒之下,她将床帏狠命撕裂,扔在脚下狠狠踩踏。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难受么?”
夷姜回眸一瞥,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柳白樱,你来做什么?”
“你出门了?”
“鼎鼎大名的孟公子喜欢雨天,拉着我问东问西,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他……问你什么了?”
“他来调查杀害郭庄主的真凶,已经查到就是你了。”
“无所谓,过不了多久我跟他就是明面上的敌人了,可以替你出这口恶气。既然我们目标一致,我想,何不成为要好的朋友?”
夷姜嗤笑不已,“你把棠梨、棠楠收于麾下,还不知足吗?”
“他们是一回事,你是另一回事。夷姜,你记不记得你我小时候是认识的,整个闻空山庄都给予过你温暖的关怀,那一晚我们的亲人葬身于同一片火海。”
“你是……”
“当年田坝之上,领你回山庄的小女孩就是我。”
“别打娘亲!”一个六岁的女娃儿紧步跟在父亲身后,一双小手用力扯着父亲的粗布烂衫,以助母亲逃的更远。
青翠的田地里,一个粗布灰袍的妇女手脚并用,踉跄着爬上田坡,时不时回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望向她瘦弱的孩子。
爬过田坡,便是大道。
心急之下,男人拨开女儿的双手,将她推倒在地,向猎人一样冲到女人身后,重重一拉,女人便重心不稳从田坡滚下,还没来得及再度爬起,男人的拳脚便像灌了铅的铁锤一般重力敲打在身上。
“叫你跑!叫你跑!你敢跑!我就是你的天,就算是我把你打死,你也得受着!没用的女人!连自家男人都伺候不好!”
男人是天,是赐予,女人是地,是产出。多少次,夷姜已记不清楚有多少次,父亲稍微不如意便对母亲拳打脚踢。逃跑吧!可每次逃跑都能被抓回来。每逃跑一次,父亲的打骂便会升级!母亲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凄惨!她时常问,我为什么会有这般的父亲?
一辆马车出现在盘旋的大道上,美丽优雅的妇人正透过窗子欣赏着西下的夕阳。正在车内玩耍的双髻女童从车窗探出头来,猛然看到了田埂间的一幕,惊呼道:“夫人,那是在欺负人吗?”
若不是柳白樱提醒,兴许薛夫人注意不到青翠的田秧里那两个扭动的黑点。随着马车渐渐靠近,即便妇人面粘黄泥,口淌鲜血,四肢松散,男人的残暴疯狂依旧未见消减。薛夫人双眉一扭,立即命马夫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