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嘉应一直在想:当时不该松手的。
人与人之间,就是要捏着对方短处,别人有利可图了,才会永远把你当回事。
如果当时紧紧攥住那枚玉佩不松手,无论他们说什么,如何威逼利诱也不松手,也许就不会被送走了吧。
他决定法号的时候,还把俗名的姓氏“应”保留着,一个字也没有抛弃。
但应氏,与父母亲,确实是毫不迟疑地抛弃他了。
连母亲去世了,父亲殉葬,家族也是办理完丧事,才告诉他。
告诉他的意义,也是为了让他彻底断念,成为断情绝爱的圣子大人。
他只是工具,在父母亲眼中是工具,在神域眼中也是工具。一具德高望重的华丽的人偶。
小小孩子的五官逐渐变得成熟,成为大人模样,应嘉变成嘉应,焚香缕缕,双眼彻底平静无波。
天上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阴天潮湿腐烂的天气,嘉应在泥水里,翻了个身,看着破洞的塔顶。
他摸了摸身边的魔神肩甲,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所以啊,为了让谁回来找你,手里一定要捏着她最要紧的东西。
人与人之间,不都是这样互相算计的吗。
那么,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带出去的铠甲,少了一部分呢。
又有人来了。
清正宗和姬惟明,还没放弃寻找他吗。
嘉应没意识到他正在斗气,他正在捡回属于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对他自己的各种反应陌生得很。
忽然,嘉应听到前来的修士之中,有一道不算熟悉但绝对刻骨铭心的脚步声。
过于意外,怕是幻觉,以至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聆听。
“我去那边的区域看看。”一道女声响起,紧随着,脚步声靠近。
嘉应感到他的心重新跳动了起来。
长时间躺着,以至于手脚有些麻痹,他不等血液畅通,就解除隐身状态,跌撞着,手脚并用地爬出藏身之地。
雨过天晴了,阳光从塔顶破洞打下来,照亮他身前的区域。
墨绿的绣鞋轻快地踩进阳光里。
他顺着鞋尖往上看,浅绿色的弟子服,像某株生机勃勃的植物,一双温柔又明亮的眼睛,阳光跳动在来人的笑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