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未有回应,只略有自嘲的冷笑一声,眸色微冷,“可笑的是,昔日王清允以此物加害,我还未及感伤,便向他献上此谋,为其解忧却换来他的一声毒妇。染之,你来评评这个理!”
王清允?那想来就是皇后殿下的名讳。后宫之中争宠的事不胜枚举,手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早前听淑贵妃提及,她与楚帝的关系很是融洽,难道就因此事产生嫌隙?林尽染心中暗暗腹诽。
“宫帷秘事,我岂敢妄议。不过······陛下为何非要打探出茅津渡不可?”
林尽染的颊边已隐隐透着青白之色,现下已然是勉力维持平静。‘寒土’一事毕竟累及李时安的安危,偏生加害的元谋又是凌驾众生的皇帝,当下做出的任何决定皆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务必思虑周全。
淑贵妃缓缓站起身,轻踱数步,辞气森森道,“积善寺所贩的三益丸能纾解寒土的药性,加之此药又以其他珍稀药物辅佐,有助于生育。故而,此药在京畿一带可谓是一药难求。我知道你们前些时日在打探三益丸的下落,不仅是李时安自己,同样是为那吴兰亭,是吧!不过,李时安多接触的是各府的夫人,而非妾室。一个连各府夫人都不相信的药丸,又怎会告诉她呢?然,正是这些各府的妾室和外室,向积善寺源源不断地进奉香油钱!至于你口中这位皇帝陛下为何要打探茅津渡,正是因为积善寺的这些香油钱,他能分走五成利!不论是为遮掩丑行,还是为独吞三益丸的分利,茅津渡,他自然势在必行!”
林尽染心头猛地一震,嘴唇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小心地捧着茶盏,可即便勉力压抑心中的惊诧和愤怒,这盏中的茶水好似心湖的感情波动,根本难以平静。他顾不得手中沾染的茶渍,抬眸看向越走越近的淑贵妃。
她慢慢弯下身子,素手勾起他的下颌,柔媚的语音中听不到一丝情感,“与虎谋皮的下场,染之你再清楚不过。纵然你谋划好退路又如何,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你活下去!”
林尽染的视线瞥向一旁,待她言罢,又迅速摆脱其略有‘调戏’的控制,“呵,难道与你们就不是与虎谋皮?我若是没猜错,分予陛下的五成利中,怕也是有猫腻!”
淑贵妃轻描淡写的一笑,不置可否,继而大大方方地承认,“揽月楼的第三本账簿,就是三益丸!而这本账簿并不在长安,而是······”
“茅津渡!”林尽染接过话茬,稍顿了顿语音,又继续说道,“而如今这本账簿,就在任将军手中!”
淑贵妃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容,缓缓端直身子,又小退一步,眼底含了几分戏谑,“故而,这步棋你愿意落子吗?寒土的药性若要纾解,须得长期服用三益丸,方能有如抽丝剥茧般逐渐消散。”
“姨母是觉得我会为了你手中的解药,答应揭穿这位皇帝陛下的阴谋?”
揭露真相确实不难,人证、物证齐全,凭借岳丈上柱国的这层身份,楚帝下一份罪己诏是逃不开的。诚然,先前所有努力也同样白费。倘若仅有零星的世族联合,不过是蚍蜉撼树,但此事坐实,楚帝犯得就是众怒,皇室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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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南海这群饿狼所言,他们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天下。而前提则是,大楚这位君王存有抹不去的污点。
“此事若由你揭发,的确最为合适。”淑贵妃掩去唇边的嘲讽之意,并不反驳,“不过退一步讲,你当真是不二人选?我看也不尽然。诸如李老将军父女,若是得知此信,啧啧啧······昔日舍命救下长公主,这位皇帝陛下非但不念恩情,反倒处处设计加害李氏!这位北境军主帅安能容忍?”
“你们既有主意,又何须来问我?”
淑贵妃认真想了片刻,方道,“此间涉事者为帝、后二人,太子是否适合作为储君还待商榷。承熠则有机会顺理成章地接下社稷,然我也不愿李老将军就此马踏长安呐!你虽只是女婿,但在他的心里,你的分量并不逊于李荣基,由你出面斡旋再合适不过。”
林尽染微微眯起眼睛,“姨母仅凭一份不知真假的解药,便要与我交换这么多条件,怕是不合适吧?”
“听说黎书和在大宁的隐居之处如今人死楼空······”淑贵妃倏然展颜一笑,“染之若是将希冀放在那位宋姑娘身上,姨母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这寒土的解药的确是黎书和亲手调制,药方现下就在任将军手中。若那位宋姑娘能有手段医治,染之,你还会求到我跟前吗?”
林尽染怒气登时窜了上来,“是任将军杀了黎老先生?”
“他说是就是,可他若说不是,那就不是!杀人这件事上,任将军从不遮掩,也无须遮掩。”
他这股子怒气兀自消了下去,转眼间又凝住双眉。至此还是未想明白,若皇帝陛下真看重这三益丸的药方,又怎会命禁军加害黎书和?又或者说,这元谋然则另有其人,一切似乎显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