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可以看出,人们就算有喜欢品德的,那喜欢的程度也终究是肤浅的,只有像喜欢美色那样去喜欢品德,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代儒说:“这也讲得还可以。我有句话问你:你既然懂得圣人的话,为什么还正犯着这两种毛病呢?我虽然不在家,你老爷也没告诉我,但其实你的毛病我都知道。做人怎么能不追求进步呢?你现在正是‘后生可畏’的时候,能不能做到‘有闻’‘不足畏’,全看你自己的努力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以前念过的旧书都梳理清楚,再用一个月的时间念文章。以后我要出题目让你写文章了。
要是你偷懒懈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自古就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你要好好记住我的话。”宝玉答应了,之后也只能每天按照功课认真学习,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再说宝玉上学之后,怡红院变得十分清净悠闲。袭人终于有时间做些针线活了,她拿着针线,打算绣个槟榔包儿。她想着,如今宝玉有了功课,丫头们也没什么麻烦事了。要是早点这样,晴雯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想到这里,袭人不禁兔死狐悲,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忽然,她又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本来就不是宝玉的正妻,只是个偏房。宝玉的为人,她还算能把握得住,但就怕宝玉娶了个厉害的正妻,那自己可就成了尤二姐、香菱那样的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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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看贾母、王夫人的态度,还有凤姐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宝玉的正妻肯定是黛玉无疑了。而黛玉又是个心思细腻、多心的人。想到这里,袭人不禁脸红心跳,拿着针都不知道戳到哪里去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前往黛玉那里,想试探一下黛玉的想法。 黛玉正在屋里看书,看到袭人来了,赶忙起身让座。袭人也急忙迎上去,问道:“姑娘这几天身体好多了吧?”黛玉说:“哪能那么快好,不过稍微硬朗了一些。你在家里做什么呢?”袭人说:“如今宝二爷上学去了,屋里也没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姑娘,说说话。”这时,紫鹃端着茶进来了。袭人连忙站起来说:“妹妹坐着就行。”接着又笑着说:“我前几天听秋纹说,妹妹背地里说我们什么了。”
紫鹃也笑着说:“姐姐别信她的话!我是说宝二爷上学了,宝姑娘又不常来,连香菱也不过来,姑娘自然会觉得闷。”袭人说:“你还提香菱呢,她才是真的苦,碰上了金桂那个厉害的主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袭人伸出两个指头,接着说:“说起来,金桂比她还厉害,连外面的脸面都不顾了。”
黛玉接着说:“香菱也够可怜的了,尤二姑娘不就是那样死了嘛!”袭人说:“可不是嘛。想想都是女人,不过名分上有些差别,何苦这么狠毒呢?这样做,外面的名声也不好听。”黛玉以前从没听过袭人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今天听她这么说,觉得事出有因,便说:“这也很难说。
但凡家里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袭人说:“做了妾室,心里本来就有些胆怯,哪里还敢去欺负别人呢。”
正说着,就看见一个婆子在院子里问道:“这里是林姑娘的屋子吗?哪位姐姐在这儿呢?”雪雁出来一看,隐隐约约觉得这婆子是薛姨妈那边的人,便问道:“你有什么事?”婆子说:“我们家姑娘打发我给林姑娘送东西来了。”雪雁说:“你稍微等一会儿。”雪雁进屋向黛玉禀报了情况,黛玉便让她把婆子领进来。 那婆子走进屋,先给黛玉请了安,却没急着说送什么东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黛玉看,看得黛玉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黛玉便问道:“宝姑娘让你送什么来了?”婆子这才笑着回答:“我们姑娘让给姑娘送一瓶蜜饯荔枝来。”
婆子回头又看见了袭人,便问道:“这位姑娘是不是宝二爷屋里的花姑娘?”袭人笑着说:“妈妈怎么认识我?”婆子笑着说:“我们平时只在太太屋里照看屋子,不常跟着太太和姑娘出门,所以对姑娘们不太熟悉。不过姑娘们要是到我们那边去,我们还是能模糊记得的。”说着,婆子把一个瓶子递给雪雁,又回头看了看黛玉,然后笑着对袭人说:“怪不得我们太太说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原来林姑娘真是天仙一样的容貌。”袭人见婆子说话冒失,赶紧岔开话题说:“妈妈,你累了吧,坐下喝杯茶。”
婆子笑嘻嘻地说:“我们可忙着呢,都在忙着琴姑娘的事儿呢。我们姑娘还有两瓶荔枝,让给宝二爷送去。”说完,婆子颤颤巍巍地告辞走了。 黛玉虽然对这婆子刚才的冒失有些生气,但因为她是宝钗派来的,也不好拿她怎么样。等婆子出了屋门,黛玉才说了一句:“替我给你们姑娘道谢,让她费心了。”那婆子还在嘴里嘟囔着:“这么好的模样儿,除了宝玉,谁能配得上。”黛玉装作没听见。袭人笑着说:“人老了,就爱胡说八道,让人听了又生气又好笑。”不一会儿,雪雁把瓶子拿给黛玉看。黛玉说:“我不想吃,拿下去放着吧。”又说了一会儿话,袭人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黛玉准备卸妆休息,走进套间,一抬头就看见了那瓶荔枝,不禁想起白天婆子说的那些胡话,心里一阵刺痛。在这黄昏寂静的时候,千愁万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想到自己身体不好,年纪也渐渐大了。
再看宝玉的态度,虽然感觉他心里没有别人,但老太太和舅母却一点也没有要促成他们婚事的意思。她深深地怨恨父母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早点把她和宝玉的婚姻定下来。 可转念又一想:“要是父母在世时,在别的地方给我定了婚姻,又怎么能遇到像宝玉这样才貌双全、心地善良的人呢?那样的话,还不如现在,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她心里七上八下,思绪万千,就像辘轳一样转个不停。她叹了几口气,掉了几滴眼泪,心情低落,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 不知不觉中,一个小丫头进来说:“外面雨村贾老爷请姑娘去。”
黛玉说:“我虽然跟他读过书,但我又不是男学生,他找我干什么?而且他和舅舅交往,从来没提起过要见我,我也不方便去见他。”于是她让小丫头回复:“就说我身上有病,不能出去,帮我向贾老爷请安道谢。”小丫头说:“只怕是要给姑娘道喜呢,听说南京有人来接姑娘。” 正说着,就看见凤姐和邢夫人、王夫人、宝钗等人都来了,她们笑着说:“我们一来是给你道喜,二来是给你送行。”黛玉惊慌地说:“你们说什么呢?”凤姐说:“你还装糊涂。你难道不知道林姑爷升了湖北的粮道,又娶了一位继母,两人十分合得来。现在想着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合适,就托了贾雨村做媒,把你许配给了你继母的某个亲戚,说是续弦,所以派人来接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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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回到家就要嫁过去了,这都是你继母做主的。怕你路上没人照应,还让你琏二哥哥送你去。” 这番话听得黛玉出了一身冷汗。她恍惚间觉得父亲真的在那里做官,心里着急地反驳道:“没有的事,都是凤姐姐在开玩笑。”只见邢夫人向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说:“她还不信呢,咱们走吧。”黛玉含着泪说:“二位舅母再坐一会儿吧。”众人都不说话,只是冷笑了几声就走了。 黛玉此时心里焦急万分,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着。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和贾母在一起,心里想:“这件事只有求老太太,或许还有救。”于是她双膝跪地,抱住贾母的腰说:“老太太救我!
我死也不去南边!况且有了继母,又不是我的亲娘。我就想跟着老太太。”却见老太太板着脸说:“这事和我没关系。”黛玉哭着说:“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太太说:“续弦也挺好,还能多一份嫁妆。”黛玉哭着说:“我在老太太跟前,决不会让您多花一分闲钱,只求老太太救我。”贾母说:“没用了。做女人的,终究是要出嫁的,你还小,不懂,总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黛玉说:“我情愿在这里做个奴婢,自己干活养活自己,只求老太太为我做主。”贾母始终不说话。 黛玉抱着贾母的腰哭道:“老太太,您向来是最慈悲的,又最疼我,到了关键时候怎么能不管我呢!别说我是您的外孙女儿,就算隔了一层,我娘可是您的亲生女儿,看在我娘的份上,您也该护着我呀。”
说着,她一头撞进贾母怀里痛哭起来。这时,她听见贾母说:“鸳鸯,你送姑娘出去歇歇,我被她闹得累坏了。”黛玉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求老太太也没用,不如一死了之,于是站起来就往外走。她心里悲痛万分,觉得自己没有亲娘,外祖母和舅母、姊妹们平时对她再好,关键时刻也都是假的。 她又一想:“今天怎么没见到宝玉?要是能见他一面,说不定他还有办法。”这时,就看见宝玉站在面前,笑嘻嘻地说:“妹妹大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