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吉符当然明白老上司的意思,立刻把话接了过来,
“据闻,这敬玉博确实与营丘栿有旧,乃是现任礼部主客司郎中敬洎嫡子,此人与营丘栿亲弟营丘檩皆为歹人挟持,如今二人伤重,都是托付给有司管顾照料。”
“公良法曹,你所言有司管顾照料,却不知是指的哪里?”
栾右判似乎就等着抓住这边的痛脚,近乎审问般的急问道。
公良参军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缓缓说道,
“这有司还是不在这里说为好,你我不必难为堂上诸君,稍后咱们偏殿小叙,自然言无不尽,如何?”
“法曹不必这么多顾虑,咱们堂上论公事,堂下讲私谊,当着承公面前,还是公私分明为好!”
公良吉符面露难色,迟疑道,
“承公当然是光明磊落,毕竟我们都是过客,只是为了右判你来考虑,何必如此执着!”
栾右判颇有些看不上这等倚靠贵人提携的新贵,此人名声皆是依赖承公成全,哪里知晓我们这些一步一个坎才走到今日的循吏所能比拟的。
“法曹,此言甚谬!莫说承公面前,咱也是凡星不敢与日月争辉,俗物岂能与龙凤比肩,即便如此,咱也当得起坦坦荡荡,不必做小儿女态,有话请讲便是!”
他是笃定公良吉符故弄玄虚,只要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便要以放纵人犯先发落太丘县官员,再来参倒当世名臣承守真,想到这里,这人更加意气风发起来。
“既然栾大判如此磊落,倒显得下官心虚了,也罢,下官便据实以告,拿走敬玉博与几个核心人犯的乃是皇城司下属探事司的察子,因为其中涉及御前官司,因此贵府治下官员也不能阻碍,至于咱们更是只能干看着,毫无办法留人啊!”
公良参军这番话之戳栾大判心窝,让他一番臆想化作乌有,饶是他坚持了半天的道貌岸然样子也是破了功,几乎要撕下脸来,
“咄,如此荒谬言语拿来诓人,岂不可笑!皇城司察子岂能逾越出境办事!竟然还敢提拿要犯,公良法曹如此妄言,也亏你敢宣之于众!”
栾大判没有咆哮,可是这句话也几乎是咬碎了牙一般狠狠说了出来。
“公良法曹岂是妄言,正是法曹出言提醒,本县才留有存据,以证明确有其事!”
元知县豁然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帛书,
“这上面乃是此事述状,不仅有本县钤印,还有皇城司察子的花押暗记,一式两份,那些察子也拿了一份回京,那边自有西府与宣徽院处置。”
宗淑真是按捺不住想给承公伸个大拇指,高啊!这一招移花接木还真是用得好,那两个察子要的是巫不同来交差,而营丘栿则是趁机带着敬玉博借此达成此行目的,明明是两件事,偏偏能巧借名目做到一起,毫无破绽。
所谓明镜高悬的清官果然不会是直情径行的憨直之人,否则哪里斗得过如此许多蝇营狗苟之辈。
众目睽睽下,栾大判也是不能把这帛书销毁了,更何况,此乃无用功,更恼恨的是,察子办案直到御前,无论如何这里的事是瞒不过朝廷了。
“元知县,为何你这里会有朝廷察子!”
“栾大判,你这可是所问非人了,”
还是公良吉符,如他审案一般,就是喜爱这等将人心和意志一层层剥下来的感觉,此时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栾大判一顿,他着实未能预料此结果,本以为承公世人皆称之为青天,必然是嫉恶如仇、雷厉风行之人,本打算借力打力,将敬玉博涉案与承守真联系一起,将水搅浑,孰料竟然会有皇城司蹦了出来,这等天家爪牙,又岂是他能触动的。
“此人身系如此要案之中,承公岂可让他轻易离开,如此大为不妥啊!”
这时明检法的话插了进来。
“明检法此言大谬,承公与吾等不过是路遇劫匪的苦主,如何干涉地方政务,至于元知县,说句公道话,元知县也算是力所能及了,毕竟事涉皇城司,哪里是一县青天所能遮蔽!”
“这敬玉博乃是提刑司必须提拿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此放纵!”
蠢货!栾大判闻言简直是想将此人就地踹倒,这话是能这样说的吗?什么叫做放纵,这不是非要把皇城司也要扯进来了吗!
敬玉博被皇城司察子提走,虽然并非是朝廷法度,但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只要是皇城司没将这件事拿出个所以然,任何人都没办法议论皇城司所作所为是错是对。但是明检法这一句话,简直是将脏水先泼向了皇城司,但凡这件事有所转折,只怕皇城司也会咬着不放了。
“提刑司要拿之人?”元知县接了话。“此人确实涉案,但是包括营丘栿等幸存之人皆佐证其乃是被歹人挟持,况且还有被擒拿的贼首也交待却是是挟持敬玉博,至于这二人为何皇城司察子也早早盯上,咱们不能问,他们也不能说。但是留下来的供词也只能证明其涉案,却不知提刑司是因为什么确凿证据非要拿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