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旦夕祸福之间,还方才还忧虑生死,此刻又有心思盘算他人的未来,只能说虢玩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心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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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宗放动作更快,竹篙已然荡向右侧,前方赫然出现一片黑暗。原来这急流在此并非为山崖断了去路而被迫分流,乃是这山崖之下竟是广百步、高数丈的石洞,只是一团漆黑,不到眼前根本不容辨识,岩洞黑漆漆不见一丝光明,便知此洞穴着实不浅。未待虢玩看得真切,轻舟已经飞入岩洞之中,双眼不及反应,刹那间只觉得黑暗压了下来,短时间丧失了视力。只能耳闻的急流声若惊雷,又猛如奔牛,湍濆之势更加迅猛。
瞬息间,双眼又渐渐能模糊辨认周遭景象,向前看去,依稀可辨石峰孑立、石笋独挺。行不多时,上下石钟、石笋多了起来,然而水流并未缓和,惊险局面更胜方才峡谷之中。在这昏沉阴暗之中,宗放一双眸子仿若闪耀光华一般,双手挥篙之间,仍能准确的号令舵手把舵,小舟前面用木轮所作前挡,在石峰之间往往一触即走,轻轻划过。小舟真似浪里白条,于暗礁石柱之间,拿捏之微妙,叹为观止。
有惊无险,虢玩也尽舒胸腹间的浊气,人也轻松下来。
似乎,宗放感受到了虢玩此时的状态,动作之间,高声言道。
“元方,此时此地尚不可放松,前面才是鬼门关!”
虢玩视力超群,即便黑暗之中他也判断出来前方情形,水流进一步加快,传来的轰鸣声如万马奔腾,‘前面末处即是飞瀑,这般动静,岂不是高达百丈?’
此时,除了在溶洞内激荡的湍流撞击之声,其他声音都已微不足道。
虢玩并不感到担心,以他超乎常人的观察侦知之能,于这地下溶洞也只能分辨五十步之内情物,而宗放与芦颂掌握的两条小舟在这神鬼莫测之地却行进的游刃有余,只能说明此二人对这地下交通颇为熟稔。天知道这两人如何发觉这等匪夷所思所在。
只是,这条险路或许是条捷径,可这洪流之下,一行人不知比纵马奔驰快了多少,前面这飞瀑又如何能渡?莫非这小舟还有什么奇巧之处?
转瞬间,虢玩已经想了许多,往往危难时,常人总感觉时间似乎逐渐变慢,思维也更加开阔起来。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一行人依旧在往飞瀑急趋。
宗放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将船向急流最外侧撑去。鸣瀑飞涌,刹那间,小舟并未迸发什么奇迹,而是这瀑布一线间另有乾坤。瀑布边缘竟被石幔钟乳另辟蹊径,从上游除非来到且近是极难发现其中奥秘。
真个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电光火石间,两只轻舟竟已平稳行进在一顷碧波之中,虽然仍是随波逐流,但较之瀑布的鹰撮霆击般的激荡,这边的流波好似舞凤飞龙,浩荡且柔顺安稳。
虢玩回首,目光跃过后舟,落在瀑布与缓流分隔之处。从来路看不出来的差别,在这里看却是泾渭分明,这些石幔钟乳将急流分为两端,缓缓自上而下的其入口被洞壁与石幔扼为咽喉之状,口狭而内阔,地势不似另一端的飞瀑忽然而落,而是如伏虎一般,水流顺其势于奔驰于黑暗之间,一行人大有随波直入黄泉之感。
“天峰远曙,玉虹浩汤。阴阳噫聚,行乎地中。浅深得乘,风水自成。精神凝促,大道交通。”
虢玩在此时此景,不仅对于上天的鬼斧神工而敬畏,敬畏中又敬服于这番际遇。所谓天人合一,即是人在追寻大道中不仅须遵循自然之道,还应在寻觅中敢于格新智慧,勇于致通道理。就如这条地下暗流,任何一处危难境地,若是有丝毫退缩反而是粉身碎骨的境地,而面临危险绝地,越是沉下心思越能在绝望中寻觅生途。越要在至大成功前沉心静气,唯至精能娴熟技艺而不迷惑,至纯能执着大道大愿而不迷途、至明能屏蔽邪门歪道而不迷茫,至清能通悟因果而不迷厮。
一时的所思所想,冥冥中虢玩竟有所通悟,联系到自己的修为心法,术数者乃由易数而晓阴阳之道,观衍化而明自然之法。这方天地间,阴阳相济、天地动荡、动静离合,竟让虢玩有了弃凡俗、入大道之感,不禁有感而发,于短歌中一抒胸怀。
“寂寞舟头风气满,孤帆伴君扬鸿瀚。迁客染青山雨懒,前途远,云溪醴醉方为善。叠鼓声声烽火显,云鹄萧萧赴国难。丹心倚天锋戡乱,道土返,空乡闲梦瀛渤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