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到三清像前,拿起一旁的拂尘,轻轻扫了扫供桌,说道:“父亲他年龄大了,一辈子啊,老实本分,过得都是苦日子,老了老了,还要为儿子此等事情奔波……哎,这世间诸事,皆有因果。李文贵如此肆意妄为,终究是要自食恶果……可怜了我的父亲啊……”
“这世间诸事,皆有定数,正如道家所言‘时也,命也,运也’。文贵犯下这等罪孽,实乃他自己造下的因果,于天理国法而言,他罪当严惩,乃至以命抵罪,也不为过。”
她微微叹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继续说道:“然而,为人子女,我有心疼自己的父亲,如今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命丧黄泉,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又怎能忍心……”
“这世间万物,讲究一个平衡,就像道家的阴阳调和,有阴必有阳,有生必有死,可在这生死之间,亦当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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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以其无形之力,孕育万物,德以其宽厚之怀,滋养万物。世间之事,亦当遵循此道,既要尊重国法,彰显天道之公义,又要心怀慈悲,不失人道之温情。”
有些话,李太后不方便说,而此时,她在等着冯保给她出个主意,将她不能说的话说出口,甚至,直接将这件事情给掩盖过去。
冯保是有这个能力的,这一点,李太后从不怀疑。
可此时的冯保,已经不是朱翊钧登基之初的冯保了。
冯保当然听明白,太后乌泱泱说了一大堆,想要听自己讲什么。
可冯保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来李太后想听的东西。
这让李太后有些着急,她将浮尘放下,转过头来,看向冯保:“冯保,你有什么主意吗?”
冯保见李太后发问,心中暗自叫苦,犹豫片刻后说道:“太后,此事棘手就棘手在海瑞已有所察觉。他铁面无私,一旦咬住此事,怕是难以轻易松口。若强行施压或掩盖,万一走漏风声,陛下知晓后,恐怕龙颜大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奴婢,奴婢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如,不如,您直接找陛下说一下……”
冯保是真的不想管。
因为他也了解自己侍奉的主子。
若是自己管了,在皇帝陛下面前,算是彻底失去了宠幸,他冒得险太大了。
如果说,从太后,陛下两人之中选择一个,他是毫不迟疑地选择陛下。
其实,这海瑞知晓此事,正是冯保暗中派人去透露的。
他从手下人得到了准确的信息时,正在皇帝的身边,他是焦急万分,想了许久,派人去将此事告知了海瑞。
就是想着让明日早朝,海瑞直接将这事捅出来,将事情闹大,这样,即便今日自己扛不住压力,给太后出了主意,揽了太后交代的差事,也没有时间操作了。
这样,才能既不得罪太后,又不在陛下面前失了宠幸。
当奴婢,难啊。
李太后听完冯保的话后,脸色一变:“若直接找皇帝,他向来重视国法,只怕文贵性命难保。冯保,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冯保面露难色,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太后,只能找个由头,将海瑞调出京师,不过,此时的海瑞已今非昔比,都察院都御史,这到底有多大的事情,才能让陛下将其调遣出京呢。”
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
李太后在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了。
冯保现在在跟自己玩心眼呢。
“冯保,你真是胆大包天啊……合着,你什么主意都没有。”
听完李太后的话后,冯保赶忙跪下身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是此事太过棘手,一时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好,你没有法子,我给你说,你直接去办,现在朝中各地雪灾的事情,不是沸沸扬扬吗,让海瑞出去,巡查一番,而后,你派人将李文贵带出京师,藏起来。”
“事情,就这么简单,就看你,办不办了。”
李太后也不跟冯保废话了,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是,太后。奴婢这就去办。只是,万一海瑞在离开前,将李文贵之事在朝堂上公开弹劾,那该如何是好?”
李太后眼神一凛,说道:“你不是与朝臣们素有往来吗?想办法去打探一下海瑞的动向,若他有弹劾的打算,提前告知我。另外,你再去顺天府,让他们无论如何,在海瑞离开京师前,把此事压得死死的,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冯保无奈地躬身领命:“太后放心,奴婢尽力而为。只是这事儿牵扯众多,变数也大,还望太后有个心理准备。”
李太后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我明白。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且记住,一定要谨慎行事……”
“是,现在只能期盼海瑞知道的不多,在明日的朝会上,没有将此事捅出,只要给奴婢一天的时间,奴婢便能把太后交代的事情,全都办好。”
到了这个时候,冯保还在给李太后打着预防针呢。
冯保离开李太后的宫殿后,心中五味杂陈,按照李太后的想法,他应该此时通过特殊渠道离开皇宫,先找顺天府尹,在去解决告状的人……
可李太后想的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