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式南之所知道他,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他在正统元年(公元1436年),就完成了《滇南本草》和《医门揽要》两部医药学着作。当然,这是紫苏告诉申式南的,申式南也只是偶尔翻阅,未曾详读。
但兰茂的另外两部着作,申式南却是读了一遍又一遍。这两部着作分别是《声律发蒙》和《韵略易通》,前者通俗易懂,语言精炼,音律铿锵,琅琅上口,对童生学习音韵对仗很有帮助。
后者更绝,不但基于云南方言简化音韵,将原来的一百多个旧韵部,缩编为二十个新韵部,更是用一首二十字五言绝句《早梅诗》,将当时的北方话声母标准注出来,对后世影响深远。
(注:在当代音韵学方言区划分中,云南属于北方方言区。)
兰茂精通诸子百家,潜心着书,又走遍滇南各地,行医采药,更重视教育,开馆授徒,因此被称作“小圣”。难怪乎申式南会当街对他行四拜大礼,并将兰茂请到家中,悉心请教。
事实上,除了这会儿没在云南的紫苏之外,没人懂申式南的另一层心思。
申式南对兰茂的认知,除了其他人的口耳相传,更多的是紫苏跟他讲的。紫苏懂医药,兰茂也懂医药,两人是在采药时遇到而进一步相识的。
紫苏身为女性,没法抛头露面给人看病。但紫苏对草药药理的理解,比兰茂更甚。兰茂的不少病例,采用了紫苏大胆的用药意见。
申式南和紫苏在聊起兰茂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兰茂的学问不亚于当世大儒,为何他不愿意入朝为官?以他好动的性子,为何又只在云南行走,不曾踏出云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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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这个疑问,他打听了一下,发现根本查不到兰茂父辈祖辈的信息,只隐约得知,其父辈可能曾随傅友德、蓝玉等大军南征云南。之后他就有了一个猜想:兰茂多半是蓝玉的近亲,为避祸蓝玉案这才改姓兰。
要知道,蓝玉案发后,族中被株连的超过一万五千人,其他非族人被牵连五千人,总计两万多人被诛杀。而兰茂,很可能正是蓝玉一族千万百计保下来的血脉。
有了这个猜想后,申式南就不再打听任何有关兰茂的事。基于兰茂是名将蓝玉一族后人这个猜想,两人临安府巧遇之下,焉能错过向兰茂请教行军和作战方略的机会?
尤其是兰茂开口就提到《麓川靖安疏》,申式南就猜到他可能也是熟谙兵法。
果然,一番交谈下来,话题就扯到了宣化军的事,兰茂提出了利用江河运送兵马粮草的建议。
申式南也不瞒他,直说自己有河清船运和海晏船运两个商号,并有商船上百艘,但没有战舰。更大的难处在于朝廷的猜忌,没法说服朝廷增加开支,在三宣六慰打造战舰。
兰茂思忖了片刻,道:“惠直,你也许多虑了。你宣化军贵在精,贵在快,而非多,更非臃,如此你根本不需要战舰,商船足矣,此其一。其二,你身负皇命,代天巡狩,有便宜行事之权,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建几艘商船,何犯忌之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申式南当即写信,让两家船运商号从松江府、泉州府和广州府等地,调一批能造船的人,到车里宣慰司(今西双版纳)待命。
三宣六慰中,车里宣慰司算是对朝廷比较尊重的一个司。申式南这个巡抚,当务之急要解决的,是窃据孟养宣慰司的思机法父子。申式南在临安府停留了很久,据说云南都司千户王政很是急躁,已经两次送信来催促。
申式南也急,可后方不稳定,几百个人匆匆忙忙去孟养宣慰司,不被吃得干干净净才怪。
次日一早,回袖刚给密谈中的申兰二人续上红糖姜茶后,小乙来报,有一自称姓顾的少年求见“仙姑”。回袖想了一阵,才知道仙姑是自己。
小乙和回袖出门来看,见来人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说奉老父之命,送四十年葛根献给仙姑、巡抚申大人和兰仙人。
二人将顾姓少年迎进客堂,小乙上下打量他,问:“不是说葛根是献给仙姑的吗,怎么现在又要献给巡抚大人和兰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