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五天后,陆母头七,陆秉天与陆川沐浴更衣后去拜祭沈茹。
陆秉天挑着扁担行走在前头,箩筐中装着三牲、黄纸等祭祀用品,陆川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陆川看着前方父亲的如山的背影,此刻竟显得有些萧瑟,记忆中的背影与眼中的现实渐渐重合,陆川感到一阵悲凉,这一切改变来的太快。
陆秉天似感受到身后陆川心绪不宁,身躯微微一正,陡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气势,沿着脚下扩散而出,原本喧闹的森林顿时噤若寒蝉。陆秉天眉头微皱,似乎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事情。
这一变故也惊醒了沉湎于悲伤中的陆川,陆秉天转身覆掌于陆川头顶,轻轻摸了摸,一股暖流从天灵盖流遍陆川全身,陆川舒服的呻吟了一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陆秉天。
“似乎这片森林能影响人的思绪,引动最深处的欲念,越往深处走愈加明显,而且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容易让人迷失,所以很少有村民会这么深入。”陆秉天似看穿陆川心中所想,出言安慰了一句。
“之前跟着子游横穿森林的时候也感觉到一阵烦闷,但子游看起来影响并不算大,莫非他经常来?父亲也把母亲葬在这片森林了,这片森林到底隐藏了多少我所不知晓的秘密?……”陆川心中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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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秉天从箩筐中取出一打黄纸,每走十步便散出一叠,萧瑟的秋风带起黄纸在空中打着转,落地。回首望去,黄纸铺满了来时的路。
两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位于密林深处的沈茹墓前,四周树木皆被伐倒,开垦出一块方圆十丈的平整的空地。空地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坟包,坟头立着一块石碑。
爱妻沈茹之墓。
陆秉天望着墓碑上刺目的六个字,久久沉默不语。
良久,陆秉天从箩筐里掏出羹饭、三牲等祭品摆上,又在墓旁插上了引魂幡。
密林深处潮湿阴冷,罕有人迹,但陆秉天始终保持警惕,气息一直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许是这个原因,四周静悄悄的,莫说虫鸣,连一丝风都欠奉。
“父亲,你看引魂幡动了!母亲是你回来了吗?”陆川看着无风自动的白色引魂幡有些惊讶。
一只金褐色的小虫子振翅飞翔,在空中不停划着八字,发出嗡嗡的声音,盘旋了一会儿,终于离开引魂幡渐渐飞远。陆秉天始终神色冷峻,抿着嘴唇看着这一切。良久,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从箩筐中取出一壶酒,一杯递给陆川,一杯撒在墓前。
“茹儿,你陪我喝两杯吧。今日川儿也在,以后可能共同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吾辈之人不敬苍天,不畏鬼神,早晚有一日他要离开村子的。以前对他的期望其实是束缚住他的天赋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为他解决隐患……”话音渐弱,到最后几不可闻。
接过陆秉天递来的一个小酒杯,陆川一饮而尽,酒气上涌,顿时脸颊飞上两坨酡红。
“咳咳咳,好辣啊。”
见状,陆秉天嘴角勉强牵扯出一丝笑意,有些许释然,失去了沈茹这些日子以来陆秉天也是难见欢颜。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要牢记。”陆秉天顿了顿继续道。
“首先便是,有朝一日行走江湖切莫报上我的名号,甚至连陆家也别提。”看着陆秉天煞有介事的模样,陆川也连带着紧张了起来。
“陆家?咱们陆家也是十二家吗之一吗?”
“额。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按道理来说我们陆家实力也不算弱,曾走出去家族的,不少也闯出个名堂来。但现如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主要是因为人丁稀少,世代单传,而且最重要的是大部分都英年早逝,好像我们家族祖上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得了诅咒。”陆秉天有些不甚确定的说。
“诅咒?这玩意真的存在吗?”
“这个世界很大,曾经我也以为什么妖魔邪祟都只是妖言惑众的玩意罢了。不过那天夜里你也亲眼见证了...”陆秉天深深看了一眼陆川,语气有些凝重。
“十二家对它的称呼到现在也没有统一,不过大多数将它唤作鬼,我斩杀鬼使用的刀刃就是从原十二家的马家抢来的。”说着从身侧抽出一把非金非铁的断刀,森然寒芒在刀刃上一闪而逝。
“马家。马三?该死的。难道这也在他们的算计中吗?”陆秉天总算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看似沈茹的死亡是无数巧合堆砌而成的结果,然而造成这一切的背后实际上有只看不见的无形巨手在推波助澜,甚至可能很早就开始布局了。
“砰 ”的一声,手中酒壶被陆秉天生生捏碎。
“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主导的这一切,我必将他挫骨扬灰。”陆秉天快咬牙铁齿,在心中狠狠发誓。
“爹?爹!你还好吗?”看着满脸阴晴不定的陆秉天,陆川也是万分紧张。
“爹没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陆川说一遍,听得陆川眉头大皱。子游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也拿不准,只希望放他出村不会是个让他后悔的决定。
“切记出门在外别提陆家和我的名字,不然怕是容易被江湖人士针对,在成长起来之前便被抹杀。”
“不提陆家还好理解,不招人妒是庸才。不过连爹的名字也别提,像爹这样乐善好施的人理应好友遍天下吧。”
“咳咳咳,正是因为人缘太好,所以容易被人惦记,你千万谨记没有一定实力的时候,行走江湖切莫报爹的名字。”
“那成。”陆川有些狐疑的看了陆秉天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在陆秉天脸上看到了一丝窘迫。
陆秉天突然正色道:“千万不要不以为意,被别人惦记上的时候千防万防亦是难防。”
陆秉天停顿了片刻,看着陆川的眼睛,语气有些低沉:“你娘的死和十二家脱不了干系,可能很快他们就要有大动作了。”
“爹知道你这个孩子生性纯良,但是行走江湖之时,善良乃是大忌。假使有天爹不在了,希望你也能坚强一点。实在撑不住的那天,可以去极北之巅找陆家祖地去。”最后一句陆秉天似意有所指,不过陆川也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陆川心中一阵烦闷,抬头看向天边,天边乌云低垂,云中闪电穿梭,似乎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