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趁着北狄人不再咄咄逼人,赶忙朝着司晏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
其中一个官员试探地问:“司公子舟车劳顿,又受到惊吓,不如让下官派人护送您回去?”
司晏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视线越过官员赔笑的脸落在垂着眸眉头紧锁的叶倾冉身上。
苻荣和赫连攸回来,见到对峙的场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苻荣走到叶倾冉身边,上看下看见她毫发无伤,又转过头去看那帮神色各异的北狄人。
他低下头问:“怎么了?北狄人有没有为难你?”
叶倾冉淡淡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不经意扫过他身后的赫连攸,露出一个浅笑,她道:“为难了,幸好你们不在,不然我还想不出办法噎回他们。”
北狄使者整个胸膛贯穿于竹根。
官员让手下清场,事关两国关系,他们一筹莫展,在报官与不报官之间难以抉择。
爱管闲事的人诸如叶倾冉肯定是要跟来瞧一瞧的。她第一眼看见北狄使者仰面朝天胸口大片的血污和嘴角的血痕时眉头皱了一下。
脚踩的地面底部有一片竹林,被砍的竹子竹根比剑还锋利。从现场看,北狄使者大概是因为不熟悉地形,再加上近几日被春雨灌溉潮湿的地面松软,导致他在路过的时候脚底打滑正巧摔倒,下面的竹子一根根尖利的就像是刀山剑海,人应该是当场毙命。
毕竟这里离前面的守卫也不太远,若是被人加害不是死在一瞬间,惨叫和求救时一定会惊动到他们。
叶倾冉站在高处,双眼死死注视着已经僵硬的尸体,北狄使者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十分恐惧。
官员们直挠头,这里最大的是二皇子,还有平阳王的世子,要不还是让他们拿主意吧。
其实结果一目了然,这事大概率就是北狄使者今天死期到了,出去遛个弯都能摔到刚被砍掉的竹根上,一贯到底穿心而死。北狄人一行脸黑的和锅底一样,他们不是外行人,这个高度和竹根刺穿的长度完全相符,而且在地面边缘确实有因脚底打滑的烂泥地,显然他们的使者是摔下去的。
“二皇子,世子,微臣还是要请示您两位,要不要报官走流程?毕竟是北狄使者,还是要出具死亡证明的。”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官员凑过来,抬手挡嘴,附在他们耳边轻声说道。
赫连效不耐烦地皱起眉,他说:“这点事你们商量不出来?”
苻荣没有开口,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死状凄惨的北狄使者后别开视线。
谁知,官员们认为没有得到赫连效的反对就该报官,兴冲冲就要叫人来去上京城衙门。
“慢着。”
官员们回过头,跟鹌鹑一样探头探脑,就连赫连效也诧异起来。
叶倾冉敛起眉,神情凝重,她勾起唇角,声音铿锵有力:“各位,你们要报官那可就麻烦了。”
“何出此言啊叶小姐?”小鼻子小眼睛的官员怎么也想不通。
叶倾冉故作心痛,眉间拧成麻花,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你们要报官,不就将北狄使者的死因公之于众了吗?堂堂一个北狄的使臣因为脚底打滑被摔死,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果不其然,北狄领头的人神色一凛,浓密的眉毛间可以夹死苍蝇。
“这——”众人迟疑了一下,觉得叶倾冉所言极是。
一个人被自己摔死是倒霉。
一个大臣被自己摔死是谈资。
一个敌国使者被自己摔死就是笑料。
叶倾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语调微扬:“今日你们北狄人意图射伤我们大楚的公子,这笔账我们可还没来得及算呢。”
北狄领头的人急忙辩解:“没有的事!那只是误会。”所有北狄人包括那个放冷箭的都互相使了个眼色。
小主,
叶倾冉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转而问北狄人:“你们使者最近可是有烦心事?他心情郁结,一时想不开。”
站在后面的一个壮实的大汉不假思索地回答:“有!”
随即他悻悻住嘴,因为其余人都拿目光剜他。
叶倾冉扬了扬眉毛,恍然大悟道:“那便是了,我猜你们使者必然是心胸沟壑难平,精神恍惚,这才不小心酿成悲剧。”
北狄人不离开要把尸体给带走。官员们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先哄走。
北狄死者的死状过于惨烈,如若强行把尸体从竹根拔出来,五脏六腑可能会带出来。官员派人去找专业的收尸人,等人来了再将尸体交给北狄人。
“还是你想的周到。”苻荣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叶倾冉冷漠的眼神望向渐行渐远的北狄人,半侧着身子瞄了一眼苻荣,她突然靠近了几分,几步是贴着他的前胸。
叶倾冉的手指不怀好意地游离在苻荣的腰间,惹得男人心跳漏了一拍。
“你做什么?”苻荣的侧脸轮廓分明,张扬的眉眼被一层厚厚的阴霾覆盖,此刻变得无比慌乱。
赫连效打发掉缠着他的官员,回过头正巧看见这一幕。
叶倾冉勾着唇角,看到他泛红的耳根,退了回去。她眼神定定的盯着苻荣,良久,她轻启唇瓣:“苻荣,你的流光玉去哪了?”
苻荣下意识摸到腰间,流光玉不见了。他的目色暗沉,心脏狂跳,有什么话哽在喉间。
赫连效打断他们,语气不善:“还要看一个死人多久?”
叶倾冉拍了拍苻荣肩头,温柔地笑了笑,随后她看着赫连效道:“能回去了吗?我饿了。白白浪费我一个上午。”
赫连效的目光锁在她的手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让苻荣送你回去吧。”
叶倾冉抬了一下眼皮,嘴角噙笑道:“求之不得。”
赫连效带赫连攸直接回宫,苻荣则和叶倾冉同一驾马车。
路上叶倾冉阖眼一言不发,她眼睛看不见,可是心里头清楚,苻荣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