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照不宣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顾家家主皱眉道:“但一亩不给,似乎又有些不像话,陛下失了面子,难保不会报复。”
“不错。”
虞相武点点头,沉声道:“就按一万亩来算,咱们每家卖一万亩。如此,谢相有了交代,陛下有了面子,吾等损失也算的大,皆大欢喜。”
魏圩问道:“若陛下继续逼迫,我等又该如何?”
虞相武冷笑道:“真到了那一步,各家吩咐在朝为官之人,上书弹劾谢鼎,此外这南方,也该乱一乱了。”
“虞兄说得对,该让陛下知晓,这南方,到底谁说了算!”
众人纷纷附和。
朝中与他们这些世家有关系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再拉上其他南方系的官员,一起上书弹劾,即便谢鼎身为内阁首辅,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此番巡视,韩桢明显可以感觉到,南方宗族的力量比北方要强许多。
想解决皇权不下乡,对其他朝代可能是件难事,但对韩桢而言,算不得甚么事儿。
……
一条雕龙画凤的宝船,在数十艘战船的护卫下,缓缓行驶在河面上。
这就是基本盘和补官制度的优越性。
韩桢的基本盘是胥吏,而非士大夫和门阀。
赵绿竹欣喜地数着青钱,口中反驳道:“怎地叫骗,打叶子牌也是你提及的,牌技不行,怨不得旁人。”
但在大齐,则完全不同。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村落中,某人犯了事,村民的第一反应不是找里长或保甲报官,而是找村中大姓,年岁最长的人审判。
甚么‘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甚么‘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还仅仅是朝堂上的力量,在当地民间,他们的影响力更大。
“奴又赢了,给钱给钱。”
官员不愿下乡,胥吏又狡诈油滑,所以朝廷只能任命本村之中德高望重之辈为里长或保甲,代为管理。
对于是否有人在这场斗争中死去,官府一无所知。
在江南东路巡视了一圈的韩桢,终于乘船前往杭州。
打个比方,其他朝代,士子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高中,喜登龙门,你让他去村里当个里长或保甲,谁愿意?
北方则不同,北方村落乃是多姓杂居,宗族的力量被极大削弱。
煽动几场暴乱易如反掌。
而这些所谓的德高望重之辈,往往是本地大族或大姓,只会助长宗族势力的发展。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看到了讥讽之色。
而据江素衣说,两浙、福建的宗族比之江南更甚,甚至有一言而断生死的权利。
因为即便考中编制,成为补官,也得从基层做起,所以让这些补官下乡,没有丝毫阻碍。
江素衣把手中牌一扔,嘟起嘴道:“不顽了,一晚上都是我在输,一点体己钱都快被你们骗光了。”
叶子牌的规则很简单,但比较考验技术,运气成分占比不是特别大。
赵绿竹拍着小手,笑的极为开心。
这股力量,主要体现在宗族在乡间的话语权,以及对族中子弟的约束力。
明老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史家家主,正巧对方也看向他。
同样,两个村子因灌溉产生争执时,也是由两边德高望重的老人进行商议。
当真是不知死活!
……
宝船之上,灯火通明。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基本盘和制度不同。
三楼主卧之中,韩桢盘腿坐在软榻上,正与江素衣三女打叶子牌。
七月十三。
若是商议不妥,那就开打。
制度,则是补官晋升制度。
狗皇帝侮辱谁呢?
换个脾气犟的,指不定回去后就开始写诗了。
夜幕下。
正是这股力量,造成了皇权不下乡的局面。
届时,韩桢只需发一条政令,下乡补官优先考虑晋升,跑到乡村任职的补官能挤破头。
即便有人报了官,捕快前来调查时,整个村子的人也会包庇凶手。
船上枯燥,只能顽些牌来打发时间。
江素衣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顽,每个月内帑府发的月钱,大半都输在了顽叶子牌上,以至于时常找韩桢接济。
莫看赵富金年纪小,但到底是帝姬,对皇宫规矩无比熟悉,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嫔妃们,并非可以无节制的花钱,每个月都有固定月钱,相当于官员的俸禄,赏赐另算。
毕竟,嫔妃也是有品级的,算是一种另类的官员。
根据《宋史食货志》,神宗时期,妃子的月俸禄是八百缗,嫔的月俸禄则只有五百缗。
后宫之事,韩桢一般极少去管,赵富金也懒得改,继续沿用了赵宋的规制。
也就是说,身为嫔的江素衣,每月只有五百贯俸禄,用完就没了。
看似不少,宫中又管吃管住,可韩桢不怎么约束她们,时常出宫游玩,逛街自然是要花钱的。
况且,时不时还要打赏宫女太监,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五百贯还真不怎么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