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从早干到晚,且只有两顿饭,关键早饭还与清水没甚区别,只多了几根野菜罢了。
陆贺端着碗挨着赵佶坐下,一边扒拉着麦麸,一边打量着监工。
见无人注意这边,他压低声音道:“今夜有一场暴雨,正是咱们逃走的好时机。”
“好。”
赵佶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这五天时间,他们寻到了一处薄弱点,顺带摸清了监工巡逻的时间。
况且,按这帮监工惫懒的性子,会不会在暴雨夜巡逻都是个未知数。
就在二人说话间,一名身形瘦弱的中年汉子挤到两人身边坐下。
见状,赵佶与陆贺微微皱起眉头。
陆贺认得这汉子,与他们住在同一间木屋,时常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自己妻子,不过见对方没有进一步举动,他也就没管。
毕竟他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逃出去,不想节外生枝。
见两人不说话,中年汉子小声道:“呵,你二人是想逃走罢?”
嘶!
赵佶心头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陆贺也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
赵佶低声呵斥道:“你这厮莫要胡言乱语。”
“莫紧张,俺不会去告密。”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陆贺岂会轻易信他,阴沉着脸道:“我听不懂你在说甚。”
中年汉子自顾自地说道:“俺盯着你们好几天了,分明就是打算逃跑。你们放心,俺绝不会告密,只是你二人若真逃出去了,帮俺一个忙就行。”
赵佶问道:“你为何不逃?”
“俺中了极乐草的毒,逃不脱了,一日不吸就浑身难受,五脏六腑像被猫挠一样,生不如死。你们时日尚浅,眼下逃走,还有得救。况且,就算逃出去又如何呢,外头的日子也不好过,交不完的税,还不完的债,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好不容易盼着丰收,官府先来征一波税,村里的员外再来讨一波债,到头来白忙活了。”
中年汉子苦笑一声,继续说道:“索性不如留在这里,好歹每日还有口糟糠吃。”
闻言,赵佶与陆贺陷入了沉默。
这汉子说的平淡,却是字字血泪。
两浙路乃大宋最富庶的几处地方之一,境内百姓却过得如此凄惨,竟还不如给反贼当农奴,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沉默了片刻,赵佶缓缓开口道:“你想我们帮甚么忙?”
中年汉子面色一喜,低声道:“两位大官人若有机会,可去一趟礼贤镇东头村,进村右手边第五户就是俺家。告诉俺家婆娘,就说胡三儿已经死了,让她莫要等了,赶紧带着娃改嫁。”
“好,俺答应你。”
赵佶郑重的点点头。
“多谢大官人。”
中年汉子放下碗,动作笨拙的朝两人作了一揖。
待对方离去,赵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连饭都顾不上吃。
“道卿兄,这大宋竟已糜烂至此了么,百姓宁肯做反贼的农奴,受尽欺辱,也不愿下山过活。”
陆贺微微叹了口气,答道:“官家登基之初还好些,虽也艰难,但咬咬牙倒也能过。近十来年,官家越来越荒唐,沉迷享乐,大兴土木,致使民不聊生。”
“我老家在龙泉,年少之时,乡里还有两千余户百姓。前岁离开之时,只剩下不到八百户,那一千余户百姓被逼得没活路,逃进山里当了逃户山民。”
赵佶怒道:“这帮贪官污吏,该杀!”
陆贺挑眉道:“贪官污吏纵然可恨,然则祸根却在官家身上,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若官家亲贤臣而远小人,朝堂奸佞定然难以立足。”
赵佶反驳道:“道卿兄有些偏执了,对官家误解太深。”
到了这会儿,这厮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而是把罪责都推在朝中官员身上。
“……”
陆贺当即闭嘴,止住这个话题。
他发现宋端对官家盲目崇拜,听不得一句官家的坏话。
这种情况下,再聊下去徒增麻烦。
……
是夜。
轰隆隆!
伴随着响雷,倾盆大雨倾泄而下。
赵佶蜷缩着身子,呼呼大睡。
“宋兄,宋兄。”
感受到有人推搡自己,赵佶缓缓睁开眼睛。
木屋内漆黑一片,陆贺压低声音道:“该走了,否则等雨停了,怕是很难逃脱了。”
赵佶一个激灵,当即坐起身。
木屋内,漆黑一片,四人摸黑来到门边。
陆贺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朝外看了看。
见外面同样是漆黑一片,并无巡逻的监工,陆贺心下大喜,招呼道:“外面没人,快走!”
出了木屋后,四人当即朝着寨子的西边快步走去。
翻过木栅栏后,赵佶几人发足狂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