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鼎面带疲色,答道:“绝大多数补官,困于眼界,任一地知县,已是极限。”
胥吏的执行力没有问题,有基层的经验,知晓衙门如何运转,懂得百姓需求。
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眼界不高。
眼界,关乎着一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
在这个时代,提升眼界只有两个法子,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读的书多了,见识的人和事儿广了,眼界自然就开阔了。
谢鼎的评价很中肯,绝大多数胥吏,当一个知县,已经是极限了。
再高,就没有足够眼界来支撑了。
这也是为何,韩桢明明喊出与胥吏共天下的口号,却还在争取谢鼎、常玉坤这类文人。
谢鼎话音一转,语气欣慰道:“不过,还是有些好苗子。”
“哦?”
韩桢来了兴致,挑眉道:“能被谢尚书称赞,想来必不是庸才,不知是哪些人?”
“臣与诸位同僚商讨过,目前只这二人的考卷,能争头甲!”
谢鼎说着,将两份考卷递过去。
考卷都是糊名,在尘埃落地之前,他也不知道是何人。
接过试卷,韩桢仔细审视起来。
此次考卷,共计五道时政策论,其中最难的一道题,便是关于蝗灾。
在这个时代,蝗灾是一个绕不过的坎,且几乎无解。
根据《中国救荒史》一书统计:秦汉时期平均8.8年一次,两宋为3.5年,元代为1.6年,明、清两代均为2.8年。
古今往来,不知多少能臣干吏,面对蝗灾束手无策。
即便是后世,科技如此发达,依旧有不少国家面对蝗灾头疼不已。
北宋张师正在《括异志》记录了一次蝗灾的惨状:熙宁甲寅、乙卯岁,天下蝗旱,至父子相啖者,真禽兽之不若也。悲夫!
父子相啖!
只这四个字,就能深切的感受到在面对蝗灾时,百姓的绝望与惨烈。
第一份考卷给出的答案,让韩桢眼前一亮。
蝗虫,肉也,盛于瓦片灼之,味美而香脆。
吃蝗虫!
官府组织百姓,尽捕蝗虫,以钱粮换之,随后再将蝗虫制作成肉粉,低价出售给百姓,或销往其他州府甚至海外,换取钱粮。
如此一来,不但能解除蝗灾困境,还可赚上一笔,充盈府库。
老实说,这个法子有些天马行空,但细细一想,却又极为合理。
随后,韩桢又拿起另一份卷子。
这份考卷的答案,中规中矩,但却异常沉稳,步步为营,有序推进。
下令百姓积极抢收粮食,同时将重点放在灾后应对上,如何安抚百姓,如何调取粮草,如何赈灾……
可谓是紧锣密鼓,环环相扣。
如此老辣沉稳的手段,不像一个胥吏,更像拥有多年经验的干臣。
这两份考卷都很出色,也难怪谢鼎等人会犹豫不决,不知该将头甲给谁。
这时,谢鼎趁机把皮球踢给韩桢:“微臣等人不知该如何决断,还请县长执笔提名。”
略微思索了片刻,韩桢点了点第二份试卷:“此人该为头甲!”
“是!”
谢鼎点了点头,提起朱笔,在考卷上方画了一个圆圈。
其实他的心里,也更加偏向于第二份考卷。
奇思妙想并非时时都有,但干练沉稳,却能陪伴终生。
治下,要对百姓负责,稳中求胜才是正途。
又与谢鼎闲聊了一阵,韩桢朗声道:“诸位辛苦了,我已吩咐了厨房,做些宵夜送来。”
“多谢县长!”
众人心下感动,纷纷拱手道谢。
不多时,老九等亲卫便拎着一个个食盒进来了。
晚上没甚食材了,厨子只能熬了些米粥,又简单炒了几个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