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钥匙后,徐伯又转身进了大门。
很快,他便提着一床草席被褥出来了。
袁工匠转身,朝着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
妇人却犹豫了,以往都是旁人给他们赏钱,如今要给旁人赏钱了,一时间有些舍不得。
见婆娘愣在原地,袁工匠瞪了她一眼。
没法子,妇人只得从腰间取下钱袋子,十分不舍的递了过去。
接过钱袋子,袁工匠从中抓出一把铜钱,也没数,强忍着心痛塞进徐伯的手中,笑道:“这段时日辛苦了。”
“袁相公哪里的话,都是老拙该做的。”
接过赏钱,徐伯顿时喜笑颜开,而后叮嘱道:“袁相公吃水时,注意着些,昨个儿老拙瞧见一只大耗子跳进了井里。”
“多谢提醒。”
袁工匠不由暗自庆幸,幸好没吝啬,给了赏钱。
耗子进了井里,哪还能活,说不得今日已经泡胀了。
泡了死耗子的井水,吃不得,吃了便会害病。
看这老头的意思,若是方才没给赏钱,只怕他也不会出声提醒。
况且,这耗子到底是自个儿跳进去,还是被人扔进去的,恐怕只有鬼晓得了。
将赏钱塞进怀里,徐伯千恩万谢的拎着草席被褥离去了。
经过这一遭,袁工匠似有所悟,将钱袋里剩下的一百多文钱,尽数给了王虎:“有劳了,些许钱财,权当请公差吃杯茶。”
王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大手一翻,铜钱尽数滚落进袖口,拱手道:“多谢袁相公赏赐。”
如今县长整顿了胥吏,勒令他们不得欺压百姓,一旦发现,不但要被打一顿板子,还会革职。
不过相公们给的赏钱,却无关紧要,任谁也挑不出个错来。
许是袁工匠赏钱给的足,王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跑前跑后,帮着袁工匠把马车上的行李搬进宅子中。
待到忙完,天色已经渐晚。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王虎环顾一圈空空荡荡的院落,开口道:“如此气派的宅子,怕是要雇七八个丫鬟仆役才够使唤。”
“恁多丫鬟仆役,岂不是要花很多钱。”
妇人听了,连连摇头拒绝。
闻言,王虎并未流露出鄙夷之色,笑意不减道:“袁夫人多虑了,待袁相公明日入了府衙,还愁没有钱用嘛!再说了,往后人情往来,同僚之间走动,没个丫鬟门房使唤,也不方便不是。”
宋时官员的收入可是极为丰厚,虽说他不晓得韩桢给官员们的待遇如何。
但连胥吏都涨了三四倍,想必官员定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大富大贵可能谈不上,但养几个丫鬟仆役,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这个理。”
袁工匠点点头,旋即问道:“俺初来郡城,也没个熟人,不知王三伱可有相熟的牙人?”
王虎就等他这句话,立刻拱手道:“好教袁相公知晓,俺家婆娘的舅舅,便是东市的牙人。若夫人明日得闲,俺回去便让婆娘明个一早来府上,领夫人去东市逛一逛,保准帮相公挑一些乖巧听话的丫鬟仆役。”
“那就劳烦你了。”
打发走王虎后,袁工匠领着家人,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
一趟下来,妇人已经看花了眼,神情恍惚道:“当家的,俺怕不是在做梦罢?”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更是如脱缰的野马,跑来跑去,嬉笑打闹。
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断过。
“淑娘,往后这就是咱们的家。”袁工匠心潮涌动。
他乃是匠籍,自幼便跟随父亲学习建造之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
若不出意外,一辈子也就那样,穷困潦倒,浑浑噩噩。
能有今日,全靠韩桢的提携。
此时此刻,袁工匠心中对韩桢感激的无以复加。
哪怕此刻韩桢让他上战场,他绝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便提着刀冲上去。
待回过神,妇人正色道:“当家的,你往后需得用心办差,好好报答县长才是。”
“俺省的!”
袁工匠郑重的点了点头。
……
……
韩桢离开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