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摧毁他的,是洛阳城的纸醉金迷啊!

此刻的貂蝉面色煞白,浑身都在不足的颤抖,俨然…王粲一句句的“三姓家奴”,使得她怒不可遏,却又无能为力。

就像是用刀在一刀一刀的刮她的心。

其实,在关麟没有注意到的另一边。

听到王粲的话,灵雎袖中的刃片已经夹在了两指之间,若非有所顾虑,她一定即刻就取了这王粲的性命,一刃封喉!

“呼——”

关麟成为了最冷静的那个,他看到貂蝉的情形,心里不是滋味儿…

毕竟,谁昔日的爱人被如此斥骂,心情都不会好受。

关麟心头微微悸动,既然貂蝉都成为他的贴身女医了,是绝对的自己人。

那…关麟觉得,他还是有必要,不让貂蝉受到这份心灵上的创伤。

虽然…

今日来此茶铺,目的本不为此。

——『罢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权且当是为了貂蝉吧!』

当即,关麟豁然起身。

“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声爽然的大笑,关麟指着王粲道:“我本以为建安七子何等厉害?今日一看不过尔尔,料来诗不出山水,赋不过风土,人云亦云,取媚世俗,若今日天下有月旦评,怕王先生,只能评为‘不入流’这一等了!”

“你…”

不等王粲开口,关麟继续道:“你方才说了一大堆吕布吕奉先,可你见过吕布吕奉先么?你又见过九原郡的吕奉先么?见过并州的吕奉先么?见过入洛阳前的吕奉先么!没有!你不过是人云亦云,一只学舌的乌鸦罢了!!”

“一个三姓家奴?九原如何?并州如何?洛阳前又如何?”王粲反问:“阁下尚未弱冠,那吕布白门楼殒命之际,怕是你还尚未出生吧?怎么?你就见过…那九原郡的吕奉先?并州的吕奉先?洛阳前的吕奉先?”

“虽未见过,但是略知一些。”关麟挺直了胸脯。

此刻…

围拢在这茶铺前的已经足足有上百、上千人。

一些人认出了关麟的身份,正在感慨…

——建安七子之首对上关家四公子,这次的舌战有意思了…

——这不比三英战吕布精彩?

无数人纷纷竖起耳朵,翘首以盼,望着王粲,也望着关麟,期待着这场舌战场上的巅峰对决。

此刻,俨然是关麟的回合。

他侃侃道:“或许,在你的眼里,在世人的眼里,甚至在诸侯的眼里,吕布是三姓家奴,吕布该死…可你们想过?在边陲百姓的眼里,在雁门关上将士们的眼里,在胡人的眼里?吕布又是什么模样么?”

“吕布是让胡人能感到畏惧的杀神,是雁门关上的保护神,也是无数并州狼骑抵御胡虏时,心中的希望啊!此间,怕是没有边陲人士吧?所以你们不会体会到,那种胡人连年寇边,边陲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相!”

“这些边陲的百姓,他们许多从小都失去了父母,悲凉的、绝望的、凄苦的活着,为了活下去而活着…世人总说十室九空,可谁真的见过十室九空的景象?可,当你们到了雁门,去看看那边塞的城郡,每一处的村落中,都能让你们体会到,何为十室十空!”

“也正是因为这十室十空,才造就了闻名天下,让胡人胆寒的并州狼骑!这些狼骑中,有许多是很小的孩子,他们不得不学会骑马,学会使用长矛,学会在一次次惨烈的胡人劫掠中活下去!无比凄惨的活下去!”

讲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他感慨道:“边疆苦楚,民不聊生,军饷不及,异族连年寇边,破坏家园,可是,朝廷呢?洛阳城呢?比之边塞的修罗场,那里简直是安乐乡!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腐败?氏族、外戚侵占着最富饶的土地,享受着可以享受到的一切资源…可他们在意过那些,为他们抵御胡虏,防止胡虏进犯中原的边陲勇士么?”

“试想一下,假如我们也如吕布一般的成长环境,我们在血色平原中,在与胡人的厮杀中,在不知何时就会死的日子里,从那一处处血泊中爬出,长大…如此这般,然后有一日,我们很幸运的,从并州边陲突然赶至洛阳…”

“然后,我们发现在边疆拼死奋战,不惜流血流泪,苦苦守护的大后方,竟是如此的富庶与腐败!这里随便一个富人的一顿饭,随便一个富人纳的一房妾室,都足够边疆将士过上好几个月果腹的生活!都足够边陲守军更换一身破旧的装备!都足够他们再能昂起头来浴血奋战一次!如果看到这般景象,生长在边塞的我们会怎么做?”

讲到这儿,关麟又顿了一下…

因为貂蝉的存在。

他是在为吕布“洗”,却又不是纯粹的为吕布洗。

事实上,吕布也没啥可洗的!

他就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可关键问题是,他有选择的权利么?

他生长的环境…他经历的苦难,让他必须变成这么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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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他根本无法走出那片边陲的血色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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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很明显,包括王粲,包括诸葛恪,包括灵雎、貂蝉…甚至包括士武,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有些悸动。

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同身受的站在了吕布的角度上去思索,如果他们也生活在这样一个惨烈的环境中。

他们做的一定不会比吕布好!

——浴血奋战这么多年,突然有一日来到洛阳!

——看到了那腐败的、纸醉金迷的洛阳城!

——谁能忍住,不会迷失,不会不择手段的去逐利呢!

从这个角度看…

他们没有资格去指责吕布,对吕布任何的指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关麟的话还在继续,且提高了声调。

——“曾经九原郡的他,并州的他,入洛阳城的他,是雁门关的战神,是胡人眼中的杀神,是并州狼骑的信仰,也是北疆百姓的守护神。”

——“可后来的他,入洛阳之后的他,不过是被纸醉金迷所迷失了心智的一个可怜的人!哪怕他杀了丁原、他杀了董卓,身败名裂?被你们戏称为‘三姓家奴’,那又如何?因为击败他的、粉碎他的不是丁原、不是董卓、不是曹操,而是中原,而是司隶地区,而是洛阳城的繁华与纸醉金迷啊,而这些…足以摧毁了他守卫边疆的信仰!”

说到这儿,关麟又顿了一下。

他刻意的给周围所有人喘出一口气的机会。

十息…

二十息,整整二十息后,关麟的话方才继续。

只不过,说这番话时,关麟的眼眸不是望向王粲,而是望向貂蝉的。

像是他一早就没有打算与王粲争出个高低。

他说这些都是为了…为了让貂蝉更好受一些啊!

——“我一直在想,如果吕布当年没能跟随丁原赴洛阳城,那或许…心智纯粹的他,会一如既往的守着雁门,守着并州,抵御着胡虏,做着那边陲百姓心目中的守护神!”

——“或许,这样的话,他能成为如同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存在,成为胡人心目中永恒的梦魇与过不去的一关!也成为我们称颂的人物吧?”

讲到这儿,关麟摇了摇头。

“但是…历史是没有如果的,但我同样觉得,历史不应该只有成王败寇,吕布利驭的一面,他厮杀义父的一面该被我们记住,可同样,他抵御胡虏,保卫边陲子民,作为那雁门关的战神,胡人眼中梦魇的一面,也同样该被我们记住!是他,替我们挡住了胡虏的兵戈,让我们安然的生活啊!”

关麟的最后一句话脱口。

——满座寂然…

特别是灵雎,她…她已经无法自己。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去碰到关麟桌案上的茶盏,将这杯“特殊”的茶盏碰翻在地。

而周围的所有人,尤自因为关麟的话震撼、惊愕…

灵雎强忍下心头的悸动,她迅速的蹲下身子去捡这碎裂的茶盏。

却不曾想,关麟也弯下腰,帮她捡起这些。

“公…公子…”

灵雎像是由衷的吟出,这一声中饱含着无限的“感激”,又好像是饱含着特殊的“感动”。

却就在这时,关麟的话轻轻传出。

用只有他与灵雎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茶撞翻了,还怎么下毒啊?”

一边为吕布平反!

可另一边,关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