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心中怎能不疑。这道士平白无故拿着一个袋子跟他说,这你爹。他没招呼家丁乱棒将杨暮客打出村便是好脾气了。但忽然间看到一个翅膀呼扇的纸鸢,那纸鸢是其母所用的灵纸。他认得,这是他亲自在京中采买,每一张纸都有凤梧轩的标记。那纸鸢绕着布袋左右飞舞。
柳泉颤抖着接过口袋,一手撩起衣摆双膝跪下,“道长大恩大德,本官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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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笑笑,“既然如此,贫道在此吃一顿酒席,便算你我恩情两清。如何?”
“道长慈悲……”
一行人受到了柳家最高的礼遇。大宅的院子里搭了灵堂,杨暮客进去上了一炷香。柳泉领着家属跪谢。
而后杨暮客便由家丁领着去了偏院。马车停在偏院的一个角落。季通他们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所以比杨暮客提前一步在酒席中落座。小楼和玉香并不参与酒宴,被安排去了客房。
杨暮客一行人自是上座。季通和许兰娘站在一个座位后头。杨暮客一手提着扇子,一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走过去。
同一桌的一个老头起身迎接杨暮客,“本官乃是轩雾郡长兰溪县父母官,此厢有礼了。”
杨暮客捏着扇子拱手,“贫道是个云游道士,名叫杨大可。拜见大人。”
县令打量着小道士,“年纪轻轻便能摆坛问神,道法高明。”
“不敢不敢,后辈末学,多亏师长之恩才有此成就。长兰溪县风景宜人,一片欣欣向荣景象,父母大人劳心劳力,居功至伟。”
县令哈哈一笑,杨暮客也腼腆一笑。
这俩人脸皮是要有多厚……季通跟许兰娘都听不下去了。
这俩人从不认识。一个只是听了下人说,有个小道士将柳瑞大人父亲的尸骨送了回来。便能扯出道法高明。一个只是路过看看风景。就敢说欣欣向荣,治理有方。
但场面话就是这样的。夸花花开,夸人人爱。本不曾相识的二人却借此打开了话匣子。
县令名叫佘俊。今年五十九岁。已经担任县令十六年。他在此是关心朝中大人父母去世之事,特地来此帮衬柳大人。
杨暮客也说了西耀灵州见闻。听得佘俊感慨万分。
杨暮客说着,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走了半年有余。从季秋走到了季春。
机缘巧合,偶有所得。
下午夕阳正好,到了村中老人安排的出殡时候。去的人只有柳家人,其余外人都要回避。
傍晚柳泉被下人搀扶着来到了偏院。
众多宾客起身迎接。
佘俊年纪虽老,却深揖道,“柳大人节哀。”
“多谢佘大人。”
杨暮客只是起身拱拱手,“节哀……”
“谢谢大可道长。”
柳泉入座后宴席正式开始。
各桌有各桌的话。起初这上位沉默无言。
但佘俊挑起了话头。
“柳大人,京都今年采购礼炮数目缩了三成。长兰溪一直是制作做烟花礼炮为主业,数十万民众以此为生。如今柳大人归乡,我等终于盼得光明。”
柳泉夹菜的手停在桌上,看了看佘俊。
佘俊是个没眼力的人么?不是。柳大人丁忧在家,正是伤心之时。他此时说这些定然会惹来柳泉厌烦。但他不得不说。马上六十岁,升迁无望。佘俊唯有守好最后一关,莫要辞官致仕之时背着骂名。
“佘大人,我已停职,如今丁忧之期,怕是帮不上忙。”
“柳大人,小老儿倚老卖老……长兰溪产业又何止关乎一家。湖口之北春香县以烧炭为业,北山玉桥县以彩药为业。如今长兰溪少了三成数目,他们也要受到影响。上百万人的生计都要出了问题……今年难啊……”
柳泉放下筷子,看了看小道士,又看了看佘俊。“佘大人想必知晓为何减了三成数目。因为火药调往西北,出境售卖于西耀灵州。此乃国家邦交策略,身为官员,理当为国解忧。佘大人,当下变不出往年三成的火药。也不能拦住火药出关。唯有开源之策,使民众得新生计才是正理。”
此话说完,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佘大人眯眼一笑,“他人不知详情,柳大人岂能不知?户部王郎中谏言不再举办年祭典礼,在朝三公虽然不允,却也顺水推舟,减了预算……”
柳泉一把抓住佘俊的手腕,“佘大哥……慎言……”
杨暮客听得有趣,但二人此时打起谜语,着实心痒难耐。这在朝三公到底怎么了?咋就不能说了呢?利益攸关不成?
佘俊说到此处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柳泉!你爷爷当年为官正直,我轩雾郡唯其马首是瞻。你莫要让我等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