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周公瑾出言论局势,张子布使计惑强敌

张昭将手中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茶盏与檀木相击,发出清越声响。他目光扫过厅内悬挂的江淮地形图,修长的手指沿着地图上蜿蜒的墨迹划过。

"将军既已看过密信,当知昭现率三千军马驻扎在巢湖以西三十里处。"张昭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标注着朱砂印记处,"此处距龙舒、舒县两地,约在八十里距离左右。至于芍陂——"他手指陡然南移,在波光粼粼的湖泊标记上叩击三下,"子瑜率广陵七千水师正操练楼船,只待将军联络调动。"

黄盖闻言虎目圆睁,腰间环首刀与甲胄相撞铿然作响:"先生远来,尚不知此处情况。前几日我军与纪灵那厮在龙舒城外血战,伯符引三千精骑自西南方向直冲大营,某家带大军正面与纪灵交战。"老将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龙舒方位,震得地图卷轴簌簌颤抖:"那纪灵折了三千兵马,如今龟缩城中,城头旌旗倒悬,连炊烟都比往日稀薄三分!"

周瑜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珏,忽然指向地图上龙舒城西南方的标记:"数日之前,伯符突袭时,一军直取中军大帐。"披风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扬起,露出内衬暗绣的云纹,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恰似虎头湛金枪破空的轨迹,"伯符一勇当先,枪尖先挑断其臂甲,碎骨声隔着三丈远的亲兵都能听见。"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秋风穿堂而过,卷起案上散落的军报。一片枯黄的银杏叶飘落在密信朱砂印泥处,张昭抬手按住飘动的纸页,烛光在他深青色衣襟上摇曳出细密竹纹。

"袁公路虽然与其庶兄袁本初甚是不合,但却最重这个堂弟。"张昭拾起朱笔在龙舒方位重重画圈,墨迹浸透绢帛晕染开来,恰似血渍,"现今纪灵方面,袁胤重伤..."他忽然抬眸望向天际,那里正堆积着铅灰色云层,"我料此刻袁公路已得军报,早晚必有大军支援。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黄盖闻言猛地扯开领口铜扣,露出脖颈处狰狞的疤痕:"来得正好!老夫方磨的大刀还未饮血!"他抓起案上酒樽仰头灌下,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花白胡须滴落在地图上的芍陂水域。

话音未落,孙策突然以剑鞘击地,玄铁护腕与青石地面相撞迸出火星。震得铜灯盘中烛火狂舞,将少年将军眉间的战意映得愈发明烈:"我正愁纪灵缩头不出!援军若来,正合我意!"

张昭按住地图卷轴的手指微微发白,深青色衣袖在秋风中泛起涟漪。他抬眸望向孙策时,眼尾细纹里藏着沉静:"伯符莫急。"声音似古琴拨动最低沉的徵弦,"袁公路若遣援军,必携雷霆之势。张勋、桥蕤之流若倾巢而出,少说也有三五万之数。"

黄盖抓起酒樽的手悬在半空,琥珀色酒液映出他眉间沟壑:"先生可有破敌良策?"老将目光扫过地图上密布的朱砂标记。

张昭忽然从袖中抖落三枚铜钱,叮当脆响中钱币在地图上摆出坎离相济之象。他指尖划过巢湖与龙舒间的丘陵地带:"昭今夜返营后,当遣两千轻骑分作十队。"指甲在羊皮地图上犁出深痕,恰似利爪撕裂疆土,"白日里遍插旌旗,入夜则分举双倍火把,沿龙舒城北五十里山道往复巡弋。"

周瑜披风忽地扬起,他执起朱笔在张昭划出的痕迹旁添上狼烟标记:"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可令士卒背负松枝,每过隘口便扬起尘烟。"玉珏随着动作轻叩案几,"再遣会说庐江方言的斥候,扮作樵夫在城郊散布流言..."

"伯符所说,正是此理。"张昭将一枚铜钱弹向芍陂水域,钱币旋转着盖住水师标记,"纪灵本不知广陵援军一事。若见此象,必疑北面九江方向有援兵。他若见北面尘烟蔽日,必以为我主力已至。待敌军援军抵达..."他突然抓起三支令箭插在巢湖西岸,"彼见我营中炊烟连绵十里,战马嘶鸣昼夜不绝,安知虚实?"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继续说道:“昭今夜回营之后,便即通信子瑜,将此事告知于他。子瑜素来机敏,必能领会其中深意。届时,他可在广陵一带广造声势,令水师日夜操练,楼船往来不绝,战鼓震天,号角齐鸣。如此一来,纪灵必以为我军水陆并进,声势浩大,心中更添几分忌惮。”

张昭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语气沉稳而坚定:“待敌军援军抵达,见我军声势如此,必不敢轻举妄动。届时,我军便可从容布置,伺机而动。”

黄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抚掌笑道:“先生此计甚妙!纪灵那厮若见我军声势如此,必吓得魂飞魄散,龟缩城中而不敢出!”

周瑜亦是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珏,“先生此计,虚实相间,正合兵法之道。”

张昭淡然一笑,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指尖轻轻划过龙舒与巢湖之间的丘陵地带。

黄盖闻言,虎目微垂,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他放下手中的酒樽,声音低沉而诚恳:“先生刚到此处,尚未歇息片刻,便要来回奔波,盖心中甚是不忍。先生为江东大业劳心劳力,盖虽粗人,却也知先生辛苦。”

他抬手抚了抚脖颈处的疤痕,目光中带着几分敬重与关切:“先生若有需要,尽管吩咐。盖虽不才,但一身力气尚在,愿为先生分忧。”

张昭微微一笑,神色温和,抬手轻轻摆了摆:“黄将军言重了。昭为江东大业奔走,乃是分内之事。将军与诸位同袍在前线浴血奋战,昭岂能安坐?今日之事,关系重大,昭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黄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重重抱拳道:“先生高义,盖佩服!既然如此,盖便不多言。先生若有差遣,盖必当全力以赴!”

周瑜在一旁轻笑出声,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珏,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黄老将军今日倒是难得如此客气,莫非是酒未饮足?”

黄盖闻言,哈哈一笑,抓起案上酒樽,豪迈地一饮而尽:“公瑾此言差矣!老夫虽好酒,但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先生之才,盖心服口服!”

厅内众人闻言,皆是大笑,气氛一时轻松了许多。张昭亦是含笑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暗自感慨:“江东有此豪杰,何愁大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