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大笑:“正是此理!”
"来,以茶代酒,共饮此杯,随着清脆的茶盏轻击声,一场微妙交易悄然画上句点。
南直隶的这番幕后风云,于朱由校而言,自是云里雾里,浑然不觉。
他心中所惑,唯余一句:"莫非南直隶真乃贫银之地?"
待众人阅览完联名上书,朱由校目光转向户部侍郎袁世振,语气中带着几分探寻:"袁卿,你久居两淮,对应天府的风土人情定有独到见解,不妨为朕细说两淮与应天之现状。"
袁世振闻言,胸膛一挺,正色答道:"陛下,两淮百姓多以运河纤夫、盐丁、渔户为业,粮食则多赖江西水运北上接济。"
面对圣上垂询,他自然不敢怠慢,仪态端庄,言辞凿凿。
"去岁秋收之时,杨嗣昌转运使曾上疏言及两淮粮荒,皆因漕运受阻,江西米粮难以畅达,本地粮商趁机囤积,谣言四起,百姓恐慌抢购,方酿此祸。"
朱由校闻言,眼皮微跳,神色未变,心中却已明了袁世振此举,意在为两淮官员开脱。
"依臣所见,两淮虽白银充盈,民众收入不菲,然物价高企,百姓生活实难言宽裕。"
袁世振继续禀报,"此乃通货膨胀之兆,百姓偏爱铜钱而轻银,故南直隶铜钱紧俏,银价低廉,一两白银可兑铜钱一贯七百七十有余。"
"朕已洞悉。"
朱由校适时打断,话锋一转,"昔日,朕已授尔等货币之理,今日,再赠一言。"
言罢,他低头于案上翻寻,引得堂中众人面面相觑,好奇不已。
"此《大学衍义补》,乃我朝大学士丘濬鸿篇巨制,诸卿可曾涉猎?"
朱由校手持一书,环视四周,询问之声中带着几分考校之意。
众臣或应"已读",或言"未及",反应不一。
朱由校对此早有预料,此书深奥难解,能通其意者,大明之内,寥寥无几。
而上一位或能领悟其精髓者,恐非万历莫属,因他亲笔作序,以表推崇。
《大学衍义补》深究刑制律令,强调天讨公义,人法并重,慎刑恤狱。
然朱由校所重者,唯"以民为本,以法为基"八字箴言。
他心中所念,实乃书中那几句振聋发聩之言,欲借此良机,再启民智,巩固国本。
丘学士妙语连珠,道尽世间万物虽秉天地而生,却需人力雕琢,方能显其用;其形态万千,技艺深浅各异,价值亦随之起伏,乃至千金之贵,非巨匠匠心,岂能一蹴而就?
此言一出,虽深邃难懂,却引人深思。
朱由校轻抚书卷,缓缓而谈,将丘濬之智慧提炼为:“劳动,乃价值之源泉。”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众人面面相觑,似觉哲理深邃,难以言喻。
“袁侍郎,试想一亩良田,岁收几何?”朱由校目光如炬,直指核心。
“上田丰饶,可收两石;下田虽薄,亦有一石之获。”袁世振毕恭毕敬,据实以答。
“若无耕耘之苦,此田可自生五谷乎?”朱由校反问,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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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无可能,荒田无收。”袁世振摇头,答得斩钉截铁。
“故而,田中所收,皆农夫汗水所化,价值由此而生。”
朱由校一语中的,继而又道:“农夫耕田,渔夫撒网,壮士负重,官吏理政,皆创价值于无形。”
“然则,此价值何以度量?”
朱由校再问,复又引丘濬之言:“日中集市,物换物缺,乃有钱币生;物币相当,无偏颇之虞,方能流通无阻。”
“朕以为,货币者,劳动价值之镜像,衡量万物之标尺也。”
朱由校总结道。
众人闻之,再度相视,心中暗自钦佩。
朱由校见时机成熟,遂以村中市场为例,深入浅出地剖析大明之“通货膨胀”困境:
“试想一村,年收千石,市场银钱百两。一人拥田五十亩,岁入颇丰,其创造价值几何?又当如何以银钱衡量之?”
"百石之粮,沉甸甸的民生之基。"
皇帝的话语如石击水,激起毕自严心中层层涟漪,他陷入了沉思。
"试想,市场若以百两白银尽购此粮,则其价值瞬间攀升至百两之巅。"
"妙哉!"
朱由校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毕自严,询问道:"倘若朕再掷百银于市,又将如何?"
"则其价值倍增,直抵二百两之巨。"毕自严眸光闪烁,脱口而出,其声激昂。
霎时,毕自严恍然大悟,双眸圆睁,高声疾呼:"臣已通透,豁然开朗!"
他激动难抑,继续言道:"货币,乃衡量劳动价值之尺,分寸之间,不可偏颇。"
此时,袁世振亦心生感慨,叹道:"南直隶物价高昂之谜,吾今终得解。原是货币之水,泛滥于市也。"
言罢,二人不顾周遭,热烈讨论起来。
朱由校目睹此景,满意之色溢于言表,心中暗赞:"儒家之智,非腐儒所能及。"
谈及劳动价值论,其渊源深远,虽广言始自英国配第,然实则配第尚未降世。
反观大明,丘濬大学士,早在百年前已洞悉此理,其见地之深,令人叹为观止。
儒家兼容并蓄,生命力之顽强,由此可见一斑。
明朝之时,价值论与实践并重之心学应运而生,此二者若得广泛传播,足以引领国运再续二百年辉煌。
至于儒家之光,于历史长河中最后一次璀璨绽放,非清末本土,而在异国倭国。
正德年间,王阳明以武功获封新建伯,承陆王心学之精髓,将其发扬光大。
其逝后,《传习录》东渡倭国,四百年后,其门生故旧如伊藤博文、木户孝允等,皆以心学为基,掀起倒幕风云,终至明治维新之壮举。
王阳明强调实践之理念,不仅启迪了心灵,更推动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