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清流。

“臣遵命。”

毕自严拱手,急端碗而食。

皇帝食粉之法,简便至极,腌酸菜之水滤出,混入清水煮沸,粉条入锅即食。

毕自严餐毕,朱由校便携其漫步西苑。

“土豆虽高产,却不耐久饿,一时饱腹,随即又饥。”

朱由校指向削土豆皮的徐慧儿,笑道。

此等事,顺妃自是驾轻就熟。

那稚嫩的小公主,偏爱土豆丝,常吃得小腹鼓鼓,转瞬却又嚷着饥肠辘辘。

“……”

闻此,毕自严一时语塞,不知圣意如何回应。

“但朕有妙计,便是制作粉条,此物极耐饥。”

粉条之史,在我国源远流长,至少可追溯至一千四百年前。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已有粉条之记载。至宋,陈叟达《本心斋疏食谱》提及“碾绽绿珠”,乃绿豆粉之雅称。

土豆,或鲜食,或切片晒干以久藏。然久置不慎,易变绿生芽,食之则有性命之忧。

毕自严立于帝侧,目睹虎贲卫将士忙碌,满脸狐疑。虎贲、龙骧二卫,各司其职,或劳作,或运水,井然有序。士卒们借西苑池水,将土豆洗净;又抬至机器前,摇动摇把,齿轮旋转,刺辊将土豆压成碎屑。

“此乃何意?”毕自严仿效帝样,抓取土豆屑,好奇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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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碎屑,便于团粉(淀粉)溶于水。”朱由校向毕自严解释道,同时将手中团子掷入盆中。“此辊压机,朕命人所制,钢齿坚硬锋利。”

“碎屑经水浸泡,团粉自出。”

言罢,朱由校携毕自严前行,至一群过滤士卒前。士卒手持白纱布,包裹土豆屑浆洗。

“浆洗完毕,便得此白浆。”朱由校指着连串大缸道。

“沉淀半日至一日,团粉渐沉缸底。去渣风干,即为团粉。”

“吾等所食粉条,即由团粉制成。”

“……陛下智谋过人。”毕自严沉思片刻,终吐出四字。

“臣有一疑,土豆取粉后,渣滓如何处理?”

“渣滓?朕未曾留意,想必喂猪或施肥矣。”朱由校不假思索地回答。

“再不济,亦可混菜叶蒸饭团。”一直尾随其后的刘时敏,闻言连忙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接地气。

粉条往昔乃宫廷贵族之食,士卒仅于犒赏时偶得一尝。

“朕疏忽矣。”

闻刘时敏言,朱由校面露尬色,显其脱离民间烟火之气。

“毕师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臣为言官之事。”

毕自严未再纠缠于食事,躬身答道。

“朕欲遣直言兵事者赴辽东,卿亦赞同。”

“然朝中清流异议颇多,臣心有忧。”

毕自严言罢,朱由校默然片刻,问道:

“清流何解?”

“陛下,欧阳修《朋党论》云:唐末朋党之争起,至昭宗时,尽杀名士,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唐遂亡。自此,洁身自好、以天下为己任、勇于弹劾权贵之臣,皆称清流。”

听毕自严解释完毕,朱由校忽问:

“卿恐人言卿重用循吏,而抑清流乎?”

“臣惭愧。”

毕自严躬身答道,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毕师观此大缸,乃大明官场之缩影。”

朱由校指缸而言,“日久见人心,如毕师般久经宦海、为国为民者,必沉淀缸底,虽不雅致,却能解民之困。”

“而言官如水,为天子耳目,监察群臣,辨奸惩恶。”

“孟子云:‘沧澜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言及此处,朱由校目光如炬,看向毕自严,

“朕非昏君,然今之水却浑浊不堪。”

“何故?渣滓混入其中。”

“清流之名,他们可配?暗中收受士绅豪绅之贿,为其奔走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