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上却不显丝毫不满,继续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倾听者:“哦?为什么?”
陆行远闭了闭眼,道:“父亲他,在家里时,哪怕是同辈中人,对他也是多有敬重。唯独每次来这里,总是被那位前辈冷嘲热讽,处处刁难,他却还要赔着笑脸相迎……”
“若非……若非是我身上的病,父亲他何至于此!”
他说到后面,情绪愈发激动,甚至有些愤愤,想来让自己素来敬重的父亲因为自己而受辱,着实让他埋怨自己,甚至躲在柴垛后面自暴自弃。
沐言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一个因为儿子的不治之症,不得不一次次向无良的黑心神医低下骄傲的头颅的老父亲……
那黑心的神医,不但不体会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还三番五次各种刁难……
沐言祖着实很难把这形象往奚芥骨头上套。
他嘴角抽搐,很想真心实意地告诉陆行远:你想多了,我小娘亲没那么闲。她要是真看不惯你们,连风南镇都不会让你们进。
还刁难……这小子内心戏可真多。
沐言祖暗地里咂巴咂巴嘴,问:“你说三番五次,你来过这里很多次?说来惭愧,我好像是第一在这里见到你……”
来神药谷的陌生人不少,但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陆行远还是第一个。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之前父亲都是一个人来的,因为我母亲出身这里,她临终前有言,替她多回来看看。”陆行远说着说着情绪又低落下去,“父亲每次回去,都会一个人在母亲的灵位前待很久,不吃也不喝。我一直以为他是思念母亲……若非这次一同前来,我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受了怎样的屈辱!”
看来“屈辱”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沐言祖长叹一声。
“那是什么疑难杂症,需要你父亲……嗯,千里迢迢来这里呢?”
陆行远抿唇,半晌缓缓开口:“我陆家自立世以来树敌不少,去年更是出了内贼与外勾结,虽然很快平定下来,但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下了火毒,请了许多紫丹丹修都无能为力,父亲这才求到这里。”
丹修以彩虹七色划分等级,赤橙黄绿青蓝紫,赤丹始而紫丹终,层层分明。
这是沐言祖从卿祈那得到的记忆里知道的,这陆家能请到紫丹丹修来给陆行远治疗火毒,想来远非寻常世家能比,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猎奇的火毒,需要求到神药谷来。
沐言祖的好奇心立马被吊了起来,他利落地伸出手。
“不才正好会一点岐黄之术,献丑献丑,不如先让我看看什么样的火毒?”
陆行远一时不察,被沐言祖握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摸上脉,他就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蹦起来,眼睛瞪得颇大,脚步凌乱不住往后退,声音又变得磕磕绊绊: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这这这……这太不妥了!”
沐言祖还抬着手停在半空,被他如此大的反应给搞懵了,试探性地问道:“……有什么,不妥?”
我就把个脉……
一直退了足足五米远,陆行远才站住,他理了理下袍,深吸一口气。
“你如此……这般,想来是不愿让人知道的,但我既然心知肚明,断不可揣着明白装糊涂,做如此唐突之事。”
“……”沐言祖:“啊?”
陆行远:“总之,你放心,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别人也不会知道的。”
他没头没脑地扔下这么一句,匆匆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沐言祖。
沐言祖想了半天。
莫非,小娘亲不止不让自己接触灵气修炼,还联合所有来神药谷的知情人一起瞒着自己?
可这小子不是第一次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