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定在原地。
陈易斜眸看她,他总觉她静下来时很美,而哪怕此刻是因惊愕,也一样很美。
好半晌后,殷惟郢才缓过神来道:“你是以天眼看到的?”
“差不多吧。”陈易回道。
其实是前世经历过一回,只是说是天眼也大差不差。
天眼在不动用开眼咒时,最多能隐隐感知到不对,看出那群食人鬼的根底倒是可以,但发现这些看似受害者的尸体反而是最大的厉鬼,简直不可能。
女冠深吸一气,嗓音低沉道:
“我原以为…你没看出他们的根底,一开始我以为你心知肚明,怕破坏你将计就计的计策,而且那群食人鬼也根基浅薄,而后来……”
“后来觉得我是真看不出来?”陈易替她补充道。
殷惟郢没有否认,苦笑道:
“没想到最后还是我错了,你不仅看得出来,还探明了更深处。”
陈易自然不会对这话胡思乱想,想些别的什么。
他只是道:“我确实一开始就在将计就计。”
说着,陈易转过身去,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按照自己的记忆拨开了满地碎尸。
只见那碎尸滚滚而落,接着一具只剩一半尸体便浮现了出来,它身上穿着鬼差的官服,腰间还有令牌。
运劲用木棍一敲,令牌腾空而起,陈易以炁御物丢去水缸清洗,待操纵水流洗净之后,再拿到手里。
令牌洗过之后,干净如新,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裂痕,若不仔细观察,必然难以发现。
“这是什么?”殷惟郢凑前看了过来。
“本来是个小鬼差的令牌,但偏偏这个鬼差干了些帮忙引渡亡魂的事。”
陈易如此说道。
所谓“帮忙引渡亡魂”,便是将一些鬼魂通过一条秘密道路引向轮回转世,让这些鬼魂可以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即便轮回转世之后也保留前世记忆。
这样的事在三界之中不算罕见,而殷惟郢更是立即明白了过来。
陈易踏出厨房,回望了下这间院子,他之所以让刘廷这群食人鬼把自己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令牌,不然山路崎岖,不知走多久才能找到这里。
而掰开令牌,便见一张极小的纸片夹在其中,那里绘着能绕过奈何桥的道路。
不过,只有一半。
这引人偷渡的鬼差自然不可能将完整的地图带在身上,不然要是亡魂们恶向胆边生,杀人夺图,他就得赔了命又赔地图。
至于现在,情况好一点,
赔了命,但没赔地图,还便宜了陌生人陈易。
“走吧。”陈易对地图,找好方向后道。
他对比地图时,还随意地扫了眼不远处的日历,上门写着:正月初七。
如今大虞的时间是腊月二八,但地上一天,地下一年,两者相差巨大,所以彼此间的日历自然也是错开的。
殷惟郢收剑入鞘,两步上前,熟稔地攥住了陈易的衣摆。
她看向陈易背影的目光凝重了些,嘴唇抿着,好像碰到他以来,无论哪哪都被他压着一头.
从前还常常想着翻身,可越是相处,就越是觉得这男人比想象中还要琢磨不透,越想翻身越是翻不了身。
想到这里,殷惟郢不寒而栗,就好像自己生来就是要给他当鼎炉的.
女冠唯有暗暗谓叹一声,还好他如今算订了婚,日后成了亲,哪怕身子做鼎炉,只要心里不做鼎炉,死守着不让他进来,总归能偷偷修炼成仙,不至于离不开他,更不至于做以身殉情的祝英台。
身后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依靠,背对着她的陈易失笑了一下。
拿着地图再度确认了一下道路,二人再度在石林间启程。
沿路偶有阴风,但过了初初的时间,二人都已稍微适应了这阴风刮来的刺骨寒凉。
这种寒凉,若要类比的话,便是南方水汽极大的严冬,冻不死人,但能穿过肌肤毛孔的冷会杀入骨髓之中。
而这阴风也是一样弄不死人,所以虽然难以适应,但终归可以适应。
陈易举灯在前方走着,接下来他们要见的是一位僧人。
根据自己前世的了解,这位僧人自高丽而来,本随高丽使臣入中土取经传佛法,却误入中土地府,自此在地府中停留下来,看守着那条名为义寂道的秘密小道。
这位僧人法号谛观,是位能说会道的高僧。
而记得不错的话,所谓先帝还魂,便是先帝意图夺舍第二殿阎罗王,接着生生破出地府,还魂于人世之间。
这也是为什么那幽魂女子说这一带比较乱的原因。
而先帝夺舍之后,其煞气之重、杀力可怖,绝不是一人能够敌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