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向来急切的祝莪却一改常态,请求道:“官人。”
“怎么了?祝姨。”比起“蓼蒿”和“祝莪”两个称呼,陈易更喜欢像秦青洛一般喊她祝姨。
柔荑小心挪开陈易的双手,祝莪拉着他坐下来。
烛光在前,映照着安南王妃雍容而不失苗女灵动的容颜。
她凝望着陈易,蓦然道:“官人席间的话,都是说给王爷听的,好像一句说给我听的话都没有。”
陈易闻言习惯性地笑了下,还不待开口,却见祝莪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这样很好。”祝莪轻声说道。
陈易反而有些意外了。
祝莪面对着他,轻轻叹了一声,而后道:“初初的时候,祝莪疯了似地着魔了,知道官人更喜欢青洛,不觉间便妒得入骨,日日夜夜都在想什么争宠的事,抱着肚子想着孩子……
可后来,听官人说,有孕的是青洛时,就好像一盆冷水泼下,祝莪渐渐回过神来了。”
陈易默默听着,没有回应。
“还记得吗?祝莪跟你说过,成婚的时候,祝莪曾跟王爷去道观算过命,你知道那老东西说什么吗?”
“说什么?”陈易顺着话问道,模样好似有些不太记得。
“破军星入夫妻宫,”祝莪顿了一顿,轻声说道:“婚姻有名无实。”
如今她与秦青洛的处境,恰恰印证了这句谶语。
祝莪只是浅浅一笑道:
“起初,我们都不放在心上,只是近来,祝莪突然便想起了这句谶语,在这之后才恍然大悟起来。祝莪跟青洛终归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是真姨侄,夫妻间可以争来争去,床头吵架床尾合,可我这做姨的,又怎能这样争来争去?”
陈易听到之后,似是体察到了祝莪的心境,并不责难,也不宽慰,只是静静陪伴着她。
祝莪把陈易的手轻轻搂到怀里,轻声道:
“刚才那些话,不是说官人不重要,官人是明尊,而且官人是官人,祝莪心里最重要的便是官人你,只是…仅次于你的,便是青洛了。”
“她听到你这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陈易柔声说道。
祝莪笑了笑,叹了声道:“该哭该笑也好,祝莪今日彻底认清这一点了,之前好些日子,都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疯了似的去妒去抢,可最后…便是我一人得了笑脸,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易心有所想,但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倾听着她的话语。
“再怎么说,祝莪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是个侄女,也是个妹妹,更是个女儿,一听到她有了官人的孩子,祝莪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出身南疆,喜穿红衣的王妃,心里一直有天平,上面摆着砝码,作为魔教圣女的她,明尊自然不会放入到天平衡量之中,而原本秦青洛也不会被放入,只是陈易出现后,便不一样了,她年近三十,恰恰是苗女一生里感情最热烈的年纪,陈易的宠爱让她失了神,把她自己跟秦青洛都放到了天平之上,不断摇摆,又受此煎熬。
只是她想通了,把秦青洛自天平上放了下来,或许是秦青洛的身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或许是对秦青洛一直以来的愧疚把她压得越来越深,更或许是陈易的在锦雅阁那番柔声细语,让她回过神来。
总而言之,祝莪不再纠结,更不愿再受煎熬,陈易看在眼里,他自然可以再挑拨离间一会,而这魔教圣女也定然承受不住,但他没有,他看得到祝莪的真心。
陈易不就这些话深谈,抚摸起她的脸颊道:“真美。”
似乎是因酒意作祟,祝莪红了脸,小声道:“祝莪快三十了,好看不了多少年了。”
陈易听到之后,微有不满道:“为什么不修长生驻颜之术?”
“肉身不过囚笼,早死是解脱,又何必修长生?”魔教圣女理所当然道。
“那教义要改了,你要修长生驻颜之术。”陈易极其随意地说道。
陈易并不把魔教的教义放在心里。
于自己而言,无论成不成明尊,魔教的教义都是要摒弃,至于那些信众继续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自己无关。
简单来说,自己要跟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切割。
祝莪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即将这番话奉为圭臬,她道:“那我迟些时间便琢磨琢磨。”
“不必操之过急就是了,大不了等我修道有成,就教你们练长生驻颜之术。”陈易悠然道。
祝莪似乎体察到陈易的心思,想了想后问道:
“待官人重归尊位,那要如何处置圣教之人呢?”
“我不必去处置,”陈易顿了顿,“是他们自己要处置自己。”
祝莪并无异议,只是好奇,便继续问道:
“只是我们四大圣女这些…要如何是好?”
“哎,我最喜欢收拾圣女了。”陈易笑道。
“可是…那两位圣女都六十多岁了。”祝莪有些犹豫。
“…那算了。”
陈易还没饥渴到那种地步。
祝莪继续谈起了魔教的事来,道:“如今总坛有智慧圣女,另一位大力圣女则隐居起来,暂时寻不到所在,而经文里言明,当四大圣女齐聚总坛之时,明尊降世之日便接近了。”
陈易听在耳内,明白无论如何,自己总有一天得带着殷听雪,去一趟南疆。
不过此事暂时不急,离现在比较遥远。
烛火摇曳,许多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陈易直直凝望着祝莪,
祝莪也在回望。
这是最后一夜了。
“官人,祝莪想来一些惊喜。”
祝莪从怀里摸出一张面皮,那赫然是“秦青洛”。
陈易正将唇凑过去,以一个吻来拒绝,可就在这时,祝莪兀然按住了心口,浑身像是火烧一般,喃喃喊了一声:
“疼…青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