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外头看不起眼,里头也难称气派,只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门内一间小厅,厅后便是院子,晨光洒在院中的常青树上,树下坐着一位青衣女子。
女子二十出头,不着粉黛,身形消瘦,面色苍白,有些病美人气质。
丑姑跟着步安进了院子,兀自气愤着,青衣女子见状轻叹道:“城中邪佞横行,你我掩门闭户,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步公子说我偷安一隅,又哪里说错了?你不必介怀的。”
丑姑颇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自顾自走开了。
步安有些纳闷,看样子青衣女子才是薛姑娘,丑姑该是她的丫鬟才对。怎么小姐劝丫鬟,丫鬟还老大不情愿的?
“久闻步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薛姑娘起身万福,话到嘴边留了一半。
“果然见面不如闻名?”步安还礼道。
薛姑娘莞尔一笑,笑得很好看,只是惊鸿一瞥,便被她用衣袖遮住了半张脸,紧接着平淡了神情,略带歉意道:“我是想说,却不料如此年少。”
你索性说我是小屁孩儿好了……步安暗暗不爽,觉得遭了年龄歧视。少年人见了好看的小姐姐,都不愿被视作小弟弟,他也不能免俗。
“步公子远在天姥,怎么来了宁阳县?”薛姑娘说到了正题。
“薛姑娘可知道,昨日夜里,县里来了官兵?”步安以问代答。
薛姑娘脸色一冷,淡淡道:“官兵不是头一回来了,于本县百姓而言,是祸而非福。”
步安略微有些尴尬,强笑道:“不瞒姑娘,我来宁阳县,是奉了七闽道都指挥使宋老大人之命……那支官兵,便是我带来的。”
薛姑娘比他还要尴尬。
闽中两大势力,以张承韬为首的地方派和以宋尹廷为首的曲阜派,都与天姥书院毫无瓜葛。步安素有才子之名,但是只看年纪,便可知他没有经过戍边五年的历练,不可能出来做官。
因此,也难怪薛姑娘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步公子今日登门,不知是为何而来?”薛姑娘说话的口气也冷了下来。
步安本是来招贤的,见她这副神情,知道有些话,不便现在开口,于是微微一笑道:“薛姑娘久居宁阳,通晓民情,我初来乍到,自然是问计来了。”
“步公子客气了,你是官,我是民。朝廷社稷,兹事体大,小女子哪敢置喙。”薛姑娘自顾自坐了下了,淡淡说道。
她话中怨气,大约是朝着先前几进几出的官兵去的,步安平白无故替别人背了黑锅,却并不着恼。
有怨气是好事,总好过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