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笺哑然,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蒙克的逼迫自然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叶红笺觉得若是徐寒做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事实上,陈玄机的手里始终有选择的权利,只是相比于别人的命,他将自己的命看得更重而已。当然,这同样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叶红笺没有任何立场去谴责他。
“所以你将子鱼关在这宫中,就是为了让她与蒙梁分开,以此报复蒙家对吗?”叶红笺没有办法不去恶意的揣测眼前的男人。
陈玄机闻言一笑,竟是未有否认,但同样也未有承认。
他伸出手再次抚摸着眼前的古树,目光深邃又悲凉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言道:“我喜欢从前的陈玄机,但我已经做不回曾经我了。”
“或许只有看着她在我的身旁,我才能偶尔回忆起那时的自己。”
听闻这话,叶红笺的眉头再次皱起,倒不是对于陈玄机此举有什么不满,事实上若能以此困住方子鱼让她不去参合大渊山的大战,对于方子鱼来说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若真是如此,徐寒如何能够应允下此事?
她心头疑惑,嘴里便如实问道:“那小寒为什么帮你?”
陈玄机闻言又是一笑:“在师叔的眼中,陈玄机做事目的就是龌蹉不堪,而徐兄无论做什么都是事出有因,如此不免有失公允吧?”
叶红笺却并不理会这陈玄机语气中的有意嘲弄,她继续言道:“因为人是不一样,此番大渊山之战关乎的是天下的生死存亡,若是我们失败了,你以为你这陈国皇帝又能再做多久?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陈玄机却在那时摇了摇头,他笑道:“既然是徐兄帮的我,那他为什么帮我你得去问他,而不是我。酒也喝了,故事我也给师叔一五一十的讲完了,师叔若是无事便请离去吧。”
大概是未有想到方才主动邀约的陈玄机会在这时突然变脸,下了逐客令,叶红笺也不免一愣。她站起了身子,目光最后一次在陈玄机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不知为何她心头始终有种预感,陈玄机的身上还藏着些什么秘密。但对方既然不愿意言说,叶红笺自然也没有办法强迫,故而她也只能在那时朝着陈玄机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可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要迈出那院门时,身后却再次传来了陈玄机的声音。
“师叔。”陈玄机如此唤道,语调之中多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愁然。
叶红笺离去的身子微微一顿,侧头看向身后,只见那位白衣白发的帝王竟第一次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他立在漫天飞雪中双手伸出合于胸前,然后在那时竟然朝着叶红笺恭恭敬敬的一拜:“谢过师叔今日与我对饮。”
他这般说着,脸上挂起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也不知为何,叶红笺竟在那时生出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此时此刻,那个玲珑阁中风姿卓绝的大师兄又回来了一般。
而这样的错觉转瞬即逝,叶红笺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她知道正如陈玄机自己所言,他已经做不回曾经的自己了。但或许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触,让叶红笺的心头多少升起了些许对于他的同情,她又呆立了数息的光景,嘴里言道:“你好自为之吧。”
而说罢这话之后,叶红笺方才再次迈开步子,朝着院门外走去。
......
雪越下越大。
叶红笺走出了院门,那枇杷园的大门便在她迈步而出的瞬间自动合上。
门中与门外仿若两个世界,门外住着陈国的皇帝陈玄机,门里住着的却是玲珑阁的那位大师兄。
陈玄机立在风雪中,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心情忽然好了些,那些被他藏在心头的心事被他倾吐而出,就像是堆积在堤坝上的洪水,再不倾泻便随时可能决堤。但也就如同那涌出的洪水,一旦奔涌,不倾泻到底便很难停下。
这个故事他并未讲完,虽然唯一的听众已经走了,但心头那股诉说的欲望却愈演愈烈,并无消停之相。
所以呆立在原地的陈玄机想了想,他决定将他说完。说给天听,说给地听,说给自己,也说个面前这棵古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