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官听他说的有趣,忍不住咯咯而笑,银铃悦耳,如同珠落玉盘。
坐在门槛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说着话,厨房的土灶里火光通红,蒸笼里开始冒出乳白色的烟,透着好闻的鲜香味道。
……
金陵,荣裕坊,甄宅。
甄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见甄世文从锦衣千户所安然返回,都海松了一口气。
她们想到上午甄芳青才说写信向贾琮求助,不到半日功夫,甄世文就能从锦衣卫那里脱身。
不知道是家里的三丫头能干,还是那位少年威远伯实在厉害,随随便便就能从锦衣卫手中捞人。
此时,三姑娘甄芳青站在老太太身边,轻轻的给老人家捶背。
一双妙目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甄世文,又看了眼坐在左首位置上一个中年男子。
这人四十多岁年纪,相貌清雅,面带官威,举止严慎,正是甄家家主,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
他得了家中小厮报信,说自己儿子被锦衣卫拿了,便急匆匆赶回府。
只是他官职虽不低,却是个无实权的清贵位置,在官场上多半就是个吉祥物,并无太多话语实权,和锦衣卫更是素无来往。
听到儿子落到锦衣卫手中,正思索如何去解救,却没想到刚回府不久,儿子居然就回来了,还是贾家那位少年威远伯帮的忙。
都是做人老子的,自己儿子只会闯祸丢自己脸,人家儿子少年盛名,位封伯爵,而且手眼通天,能轻易从锦衣卫手中捞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让甄应嘉生出满腔的挫败感。
于是,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似乎骂得也愈发严厉:“好你个不争气的畜生,居然敢在外面私运火枪。
这可是下大狱掉脑袋的罪过,还闹到了锦衣卫那里,事情传扬出去,我们金陵甄家的脸面都让你败光了。
你说,你为何要私运火枪,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勾当!”
站在甄老太太身后的甄芳青,一听甄应嘉问出这话,一双明眸微微亮起,目不转瞬的盯着跪在地上甄世文。
甄世文说道:“是两个惠州的朋友,生意上有些来往,他们是惠州大户,家中有进山游猎习俗,想要几把奥斯曼火枪。
正赶上我们的海船下西海沿子,我就帮他们带了几支过来,这是以前市面上常有的事。
只要数量不大,行些好处方便,官府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儿子没放在心上。
那里知道市舶司换了新人,不知道码头上的老规矩,硬是查扣罚银,这才留下的笔录案底。”
甄应嘉冷哼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堂中的甄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是世居江南之人,也知道甄世文说的这些事,的确也是这么个道理。
江南江北的一些富商大户,的确都有进山游猎取乐嗜好,民间私藏使用火枪,并不算稀奇。
那怕是狩猎为生的穷苦猎人,手中也常会有支土制的火铳。
甄应嘉刚才话语中的意思,自己儿子虽不知轻重,行事莽撞,但并没有什么大错,不过是运气不好,撞到市舶司手中了。
可是站在甄老太太身后的甄芳青,目光中却流露讥诮之色,对父子这一番对答,不以为然。
自己这个大伯,虽表面是个无实权的清贵官员,但心思却很不简单,那里是三哥几句话就能哄骗的。
当初大房二姐的婚事,虽然有大太太攀附权贵的热忱,但一个内宅女人的能力着实有限。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大伯,靠着身上的官位,甄家家主的影响力,才和北静王府结下亲事。
而大房二姐做了北静王妃,也成了甄家除了甄老太妃之外,另一个可以依仗的权势后盾。
不知道自己这大伯,是不是在为自己儿子掩饰。
事情的真相,岂能是三哥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别人只当甄世文只私运过一次火枪,可甄芳青却知道他私运过两次,只不过第一次蒙混过关,并没有被市舶司查扣而已。
私运一次可以说偶尔帮朋友私带,难道两次都是这样,这该如何自圆其说。
更关键的是,这个三哥还在铺子里,藏了怎么多可打造火枪枪管的奥斯曼上等精铁。
本来甄芳青想当堂质问甄世文这件事,看自己这三哥如何回复。
但想到贾琮如此轻而易举,就将甄世文弄出锦衣卫千户所,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其中必定另有缘故。
于是她便硬生生咽下想问的话,她觉得在这件事上,至少在表面上做个不知情的局外人,或许会对她更有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