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白并不认可自己在《御制大诰》中的说法。
他认为是自己这个皇帝的问题。
听到夏之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朱标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其他人念出这一段话,他不会有这么大的不安,但这是夏之白说的,夏之白从一出现在眼前,就一直对父皇有强烈不满。
朱标担心夏之白会再说什么狂悖之言,连忙出声呵止道:“住口,陛下所著的《御制大诰》,岂容你非议?”
“陛下在《御制大诰》的序言已说的很明白了。”
“败坏世道,败坏读书人节操的,是元代的‘九十三年之治’。”
“大明立国以来,父皇对这些读书人已是网开一面,不仅容许他们入朝为官,更是予以重用,但这些节操败坏的读书人,进入朝堂后,依旧不思进取,一个个‘私胜公微’,陛下迫于无奈,只好举起屠刀,将这些品德败坏的读书人诛杀。”
“这是在清洗元代恶政余毒!”
“事实如此,不容置辩,也绝不容污蔑!”
朱标态度无比坚决。
夏之白轻叹一声,只得摇了摇头。
如今的大诰,只有《大诰》跟《御制大诰》,他若是没记错,后续一些年,朱元璋还要写几本做为补充,但这些书,在夏之白看来,就很荒谬。
从头到尾,就在论述一件事。
前代不行,洪武朝时的官吏不行,后续因为北伐频繁,地方百姓连连暴动,又写了本说‘百姓不行’,最后在杀了蓝玉等将领后,又不甘心的来了本说‘武官不行’,朱元璋将大明朝上上下下的人都数落了一遍。
唯独不肯承认自己有问题。
夏之白抬起头,眼若星辰,不带任何的闪躲。
他正视着朱元璋,沉声道:“陛下想要天下官吏,能担当起天下重任,关心民生疾苦,制定纲纪造福百姓,但陛下有给过他们这样的机会吗?”
一语落下。
朱标脸色骤变。
朱元璋瞳孔也充盈着怒气。
没等朱元璋发火,夏之白就自顾自的说出了。
“没有。”
“不谈官员朝政。”
“我目前是一个商官,主要经营的是盐市,因而便以盐政举例。”
“我之前跟太子殿下谈及过一些。”
“大明盐政有很大问题。”
“目前大明的盐政是循元旧制。”
“这种制度主要针对灶户,要求生产食盐的灶户,以盐为计算单位缴纳赋税,征税时主要以户为基本单位。”
“就目前阶段,很显而易见的一件事,便是灶户家中有的人口多,有的人口少,但是不管人口多少,每户都需要缴纳三十引的盐税,这种制度明显存在严重的弊端,但大明立国十八年,却无一人提议修改。”
“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陛下。”
“就算陛下将盐政的弊端,告诉给大明的官员,他们给出的建议,依旧只是缝缝补补,并不会真去体恤百姓。”
“原因很简单。”
“陛下不会容许有太大变化。”
“如今天下的框架,在陛下的强制下,早就初步成型了。”
“且不容更变。”
“在这种没有多少变通的情况下,朝堂的官员,只能在十分有限的空间,对大明制度进行一些缝补,继而努力达成陛下想要的要求,至于会不会增加底层百姓的负担,没有人在乎。”
“他们也没办法兼顾的到。”
“想两头兼顾。”
“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我这样,设立盐企,对上对下都有好处,还能兼顾民生,但我能这么做,是因为得了陛下特许,有诸多的制度让路,这才能做成,但百官是没有这个权利的,陛下也不容许百官有这样的权利。”
“他们连开口的胆量都没有。”
“也实在不敢。”
“若是另改,势必要耗费大量精力跟时间,也会动用不少的官吏,甚至很可能会对盐政进行大改,谁敢保证,改动后,一定会比之前更好?”
“谁又敢在陛下手中担责?”
“而且盐政的改动,势必会牵涉到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