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臣见了皇六子,居春宫之位,仿佛固然有之。”
官家笑着对皇六子道:“章相公称赞你了。”
皇六子不知说些什么。
章越看着官家期盼他有所言语,官家沉默不语片刻最后道:“朕胸中已有方寸,稍后会有旨意下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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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欣然道:“如此臣等幸甚,天下臣民幸甚!”
官家闻言神色凝重,有些苦涩难言的意思。
顿了顿道章越道:“臣就此拜别陛下,愿早闻德音。”
官家对章越,言语有些低落道:“以后朕临轩问策,无人再似卿这般对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国家若是疑难大事,朕更不知问于何人了?”
章越一愣抬起头,看着官家此番言语道:“陛下有问下诏,臣随时可答。”
官家闻言点了点头道:“卿且去,朕会随时召卿入朝。”
章越笑道:“那臣拜别陛下!”
官家点点头,携着皇六子目送章越离去。
看见章越身影消失在殿外,官家对皇六子道:“治理国家殊为不易,江山万里,亿兆生民。但不要以为到了此位子,便可随心所欲了。”
“旁人都是畏惧你的权势,故怕得罪你,奉承着你说话。所以你越来越难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故你选名臣良相佐之,切切!”
官家看着殿外默然。皇六子问道:“如何选名臣良相呢?”
官家默然。
……
章越离殿后换下紫袍玉带,一副寻常打扮骑上瘦马直出宣德门外。
遇到数名官员不免酬答了几句,数人皆欲相送为章越所辞。
来时是白昼,至离去时竟已是黄昏。
宣德门前,蔡卞等候在此:“学生来送老师。”
章越笑道:“也好,你陪我一程。”
二人一并前行出了宣德门后,便是千步廊,但见黄昏时,无数摊贩便已是开始营业。
一时之间无数灯火仿佛星光一般汇聚成海。
章越非常喜欢这样烟火气很浓厚的地方。
蔡卞道:“现在皇城之下,百市繁华,这都是相公给予百姓的恩德。”
章越道:“这是生民本来就有,相反咱们只要不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百姓便可得利。”
章越对蔡卞道:“昔日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今则朝登天子堂,暮辞归故里。”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元度,我为相五载,方知这句话多不容易。所幸我办到了,这才能一身轻松离开此处。”
章越看了一眼,御街上的繁华。
蔡卞哽咽道:“丞相的恩德,百姓们会记得便是。”
章越道:“元度。我听说秦州与杭州的纺织厂,已经在雇佣童子为工了。”
蔡卞一愣道:“要不要管一管?”
章越道:“这不是我的事了。元度,陪我吃一碗杂嚼,以后再吃这一口不知何年何月了。”
……
此刻宫中。
官家正吃着汤丸子,对面前的高太后道:“太后,朕已决定立六哥儿为皇储了。”
“就……就定在下月。”
高太后手里拨动的念珠,抬头看了一眼官家道:“方才章越劝的?”
官家道:“不仅是章越,也是宰相们的意思,连文彦博也是这么说。”
高太后默然片刻,官家看了高太后问道:“母亲是不是还更疼雍王一些?”
高太后怒道:“佣哥儿也是我亲孙儿。我从未想过让雍王……甚至许诺他什么。”
“那么雍王有无这个心思?”
高太后闻言语塞片刻,然后道:“你服药之时,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这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