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程渺茫

张仲方似是松了口气,眼神也放缓了些,静静地瞅着身前这个血气方刚的孙儿,又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三郎,我张家虽因前人之祸,早已不复昔日兴盛,但后代子孙却也不能浑噩度日。如今你父兄尽皆故去,我膝下男丁唯你一人而已,你的岁数也不小了......”

张辰瞥见祖父那握着木杖青筋禀起的双手,赶忙开口答道:“翁翁,如今我张家是何境遇,孙儿又怎敢自视过高刻意挑拣?着实是那几位娘子不合心意,若是强求反致家室不睦,岂不是不美?何况这回不仅是我不合意,他胡青牛家的女儿也看不上我。”

张仲方听到这里,勉强点了点头,紧绷的双手自然也放松了下来,接着又道:“既无姻缘,那便罢了!之后去了县治,你自己再多留意留意便是,若是有好人家看得上你,那便早日定下。你成了家,我亦能安心些......”

张辰正当摇头讷讷称是,突然心头一惊,追问道:“翁翁何意,要我去县里作甚?”

“此事正要与你提及,你可还记得你的四舅刘鸿?他便住在县里。”

张辰皱眉细忖,好似有了印象:“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四舅了,怕有两年半了?最后一次应是给爹爹和两位兄长落坟时来看过一眼。”

不经意提起了伤心事,张仲方眼眶微微泛红,捋了捋长须轻叹道:“嗯,你娘家舅舅里,刘鸿算是个好的......他今年已做了押录,前阵子我写了封信托他替你在县里寻个差事,如今有了回音。或成家,或立业,你总要有个打算。”

“不知是何差事?”

“这倒未曾言明,只说是在县衙做事。不过刘鸿与你是甥舅,你又懂些识文断字,想来是拨你在他手下做事。有他从中照顾,你放心大胆去便是。”

张辰没有吭声,却也并未拒绝。诚然依照祖父的描述,就凭刘鸿这个押录之职,他在县里的确已经是了不得。

莫小看这押录一职,虽然连“官”都不是,只能算是“吏”,但一个县的亲民官又有几个?屈指可数罢了。如今大宋边境战事不断,赋税日益沉重,使得地方政务越来越繁杂,而偏偏知县只能异地任官,且任期不过三年,频繁调动往来,最后想做事只能依靠这些盘踞在乡土的“吏”。

故而上官想要做出政绩,往往只能对底下的“吏”贪赃害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互勾连,更有甚者竟能把持县权,久而久之便形成如今大宋胥吏横行的局面。

而在这帮胥吏中职位最高的正是押录,又称押司,收发文书、催收赋税、协办案狱,几乎什么都管,可称是一县的主吏。

刘鸿虽然做上押司才几个月,人脉实力还需打点,羽翼未丰,但到底做上了这个位置,自然也是上头有人,已经不可小觑。若能在刘鸿的照顾下去县衙做事,将来吃上公家饭也做个“吏”,就已是温饱无虞令人艳羡了,至少比只身投军好点,好歹不会被看不起。

可“吏”终究不是“官”,由“吏”转“官”的例子更是少数,就算走了大运转了官也非正道,常受排挤,升迁极难......

张辰心底计划做的事太多,但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想当官这样的想法未免不切实际,毕竟自己根本无法参加科举,官路注定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