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当时在京华内部搞得沸沸扬扬,因为大明的嫡长子继承制深固不摇,大家也不担心高务实怪罪,更何况他们也知道,这样做还能争取到夫人的好感,那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黄芷汀的确没有表示反对,不过她也没有表示赞同。这倒不是说她实际上默许了,实际上她内心对此颇为纠结。
让高渊早些挂上军职,当然有助于他早些与京华内部的军方各主要将领建立主从关系,这对他将来执掌京华是有好处的。然而,黄芷汀也要考虑两个问题:
其一,夫君今年也不过三十有六,几乎还只是大部分新科进士登第的年纪,根本就没到急着培养儿子接班的时刻。虽说大明的制度摆在这儿,推渊儿出来出任军职并不至于引起夫君表达不满,但他心里到底乐意不乐意,那谁知道?
京华归根结柢都是夫君的京华,是他自己从无到有一手打造而成,他若是心里不满意,出现什么后果的话,任谁都承担不起。要知道,大明的规矩虽然大,可是南疆实际上并不归大明管,夫君的命令才高于一切。
哪怕她自己在南疆统管多年,但也一直都是“代镇”,如果没有夫君的印信为她的权威背书,谁会听她的呢?恐怕只有黄虎——那可真是“令不出定南城”了。
不对,定南城都不一定听她的,毕竟黄虎这个定南卫戍司令手下只有八千人,其中甚至还只有五千狼兵是其直属,剩下三千人一直都是刘馨的兵,是当年从刘家军中分出来的。
分驻暹罗王国的定南警备军肯定只听夫君的命令,而他们计有五镇,总兵力高达人,是六大警备军中的头号强镇。
其二,黄芷汀还纠结于高渊将来要不要“从文”,也就是要不要和他父亲一样去考一考科举,毕竟在大明朝来说,还得是科举考出来的进士老爷,社会地位才是真的尊崇。
然而这里有个大麻烦,那就是高务实这个南宁候是开国初年以后事实上唯一一个“文官封侯”,与“三王”都是靠武功封侯不同。可是,皇帝当初的圣旨里只明确了“文官封侯”这一点,却没说高务实的嫡长子将来继承侯爵之后——或者之前——是不是也要先考中进士才能做官。
这件事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因为根本没有先例可循。比方说开国时期,李善长是文官封侯,按理说找李善长的嫡长子作为例子就可以参考,然而问题在于李善长的嫡长子李琪尚了公主,他是驸马都尉。这明显就没法类比了,因为大明后来压根不允许勋贵子弟尚公主。
这件事另一个不确定性在于,“南宁候”将来有可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爵位,因为前些年朱翊钧就提出过一个说法,大概意思就是将来可能会设置一个“定南都护府”。
彼时,朱翊钧的说法是这样的:
“于暹罗国定南城设定南都护府,定制正一品衙门,其所司为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翼卫中国。
太子太师高务实遥领正一品定南都护;一品夫人黄芷汀卸任安南都统使司副都统使,升任从一品定南副都护,权知都护事。定南都护府衙门属官品级以正副都护等而下之,各官品衔、任职等事由都护府一年内拟定,报朕核准。
定南都护府管辖安南、暹罗、勃固、缅甸、南掌、柬埔寨等“云、桂之南各边地”。都护府辖区准许设定通商关市,准许开设官、私各港,一应陆海关税由户部及都护府一年内协商拟定,报朕核准。
定南都护府兵制以其“非同中原”之故,准许都护府自定,然其兵种、员额、器械等事需报兵部知晓,定制三年一报,“朕与兵部不予遥制”。
都护府所属军伍,军饷军械等需皆由都护府自行筹措。各军须遵从朝廷征调,朝廷若有征调,以南兵调用之制,计其粮饷、功赏、抚恤之给,而余者不论矣……”
当时这道圣旨是已经下达到高务实手中了的,但这道圣旨本身却有问题:它虽然是圣旨中级别非常高的“诰”,但却是一道“中旨”。
“中旨”的意思就是虽由皇帝下达,落款处有皇帝之宝,但没有经过内阁附署。
所谓“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同样的道理,在此时的大明朝,没有内阁的附署,又何以称之为“诰”?因此,高务实当时以这道圣旨没有法律效力为由,当场拒绝接旨。
不过这件事本身其实是皇帝当时设的一个局,目的是在朝廷、太后等都认为高务实在南疆的实力过大、在朝廷中立下的功劳又太高,于是需要对高务实的将来有一个安排的情况下,模棱两可的给出一个说法,由此才设下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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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当时皇帝大致上就是表示:将来会把“云、桂以南”都划给由高务实掌握的所谓“定南都护府”,以此作为对高务实的酬功。
那么黄芷汀就必须考虑,假如皇帝这番话将来会成为现实,则理论上这个定南都护应该是由“南宁候”来世袭。
那么既然如此,高渊还考科举干嘛呢?按照大明的袭爵规矩,高渊只要度过“考察期”就行了。而所谓的考察其实又很简单,就是在那几年里没有搞出什么乱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