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国之后,太祖朱元璋曾派遣使团要求日本朝贡并控制倭寇活动,但当时日本的怀良亲王不屑一顾,反而拘禁杀害使团中人,久后才放归。倭寇犯边依旧,朱元璋在驱逐北元之后,曾决心征伐日本,但最终却被群臣劝阻而作罢。
到了建文时期至永乐初年,当时日本国内形势已然变化,幕府将军足利义满主动与大明修好,按照传统遣使纳贡,希望获得回报丰厚。于是永乐帝下赐冠服印信,允许日本十年一贡。
不过这套体系并不严谨,日本其实从未表示臣服,只是中原王朝历来的习惯是只要外国来使建交,一般都将其认作为藩属及朝贡国。
要说中国的朝贡体系这事儿吧,由于多数小国无力与之抗衡,而且自古以来无论是经济还是艺术上的回报都收益极大,加上有名义上的宗主保护,大多也就心甘情愿。惟独日本从未被中国攻入本土,它自家也因为是个岛国而没有什么被保护的需求,因此始终不曾正式表示臣服。
应仁之乱后,日本进入战国时代,国内混乱,朝贡中断,败亡武士、商人、浪人便再度来到朝鲜及大明的沿海地区发展势力,烧杀抢掠,引起了大明、朝鲜两国对日本的极端仇视。
而对于已经在名义上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而言,重新取得大明册封的名位对于他在日本的地位来说,本来帮助价值并不大,但也不能说毫无意义。
原因也不复杂,日本虽然从未臣服中国,但日本的文化受中国启蒙,连官制都几乎是照搬大唐,所以其国内统治阶层对于中原王朝的认可还是很高的。
正巧丰臣秀吉出身低微,如果能得到大明这个中原正统的认可,至少可以显着提高家格——以后你们再说我出身卑贱试试看?话说回来,当初足利将军也是中原皇帝册封的日本国王呀,他足利能有,我丰臣就不能有?
于是到了次日,丰臣秀吉接见大明使团,明使宣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任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嗣以海波之扬,偶致风占之隔。
当兹盛际,咨尔丰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国。西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关,恳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日本国王,赐之诰命。
于戏!龙贲芝函,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藩卫于天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己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使臣念的是此原文,但日本方面虽然有不少人懂汉语,却大多是通吴语之音,对北方官话却不太熟悉。再加上圣旨写得辞藻华丽、用语艰深,别说丰臣家臣和诸位大名听得一头雾水了,就算日本公卿也不能立刻领悟其意(相较于武家,日本公卿阶层以精通汉学为傲)。
因此另一边,沈惟敬经过连夜准备,又来了一波翻译,在翻译时便完全更改了诏书内容,基本内容都完全符合了秀吉的设想。
秀吉因此大悦,在即兴发表了一番希望两国和睦相处的讲演之后,便请小西行长送明使离去休息,待明日再行册封。
回到休息之处,沈惟敬给正使汇报道:“已按照高阁老指示另做别译,丰臣秀吉表示明日再行册封。按照日前商议,倭国方面应该能有人听出你我宣诏之别,事后必会向其禀告,届时就看丰臣秀吉会不会一怒之下再掀大战了。”
杨方亨满意地赞了沈惟敬几句,然后道:“如此说来,你我二人及使团随从也要在今晚进入最危险的时刻,或许会把性命留在倭国,你可后悔?”
沈惟敬笑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何况经此一事,老朽也算能青史留名一笔,这买卖做到如今地步,老朽已然不亏,为何后悔?”杨方亨哈哈一笑。
他俩还真没料错多少,虽然日间正副使臣宣诏的内容不符并未被人立刻察觉,但正巧秀吉这边今日有天台宗高僧来访,秀吉知其精研汉语,便请其明日参加册封仪式。
次日,大典已布置完毕,秀吉于大阪接受册封,大明使节立于金台,宣诏册封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赏赐服饰印信,并赏赐蟒锻、锦缎等各色缎各十匹,狐裘一袭,貂皮百张及部分金银器物。
同时又告诫秀吉,宜立刻退出朝鲜全境,安分守己,不得再兴兵侵犯,大明则会视其表现再定勘合贸易。丰臣秀吉按照与小西行长之前的约定,以大明礼节拜谢天子,跪问圣安。
然而天台宗高僧因通晓汉语,于是在典礼之后便与秀吉对诏书的文字一一核对,并言及明使似乎并不知道日本曾提有诸多条件,因此诏书中根本不曾提及。
秀吉得知真相后果然勃然大怒,怒掷诏书于地,又立刻找来前田利家、丰臣秀次、小西行长、宇喜多秀家等人议事。
秀吉大骂道:“明国诏书气焰嚣张,我在日本欲王则王,本不需要髯虏来封!我要的是朝鲜汉江以南,要的是明国公主和亲,要的是朝鲜王子入质,结果诏书中不仅根本就没有割地、入质、嫁娶等事,就连勘合贸易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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