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们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上次和我说的,明廷的首辅那一派?你说他们那些人和高务实那些人几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大汗这话并不准确。”布日哈图摇头道:“实学派和心学派之争,在我看来就像是黄教与红教之争。好比是双方明明都信佛,但其信仰的方式有不同,其追求的圆满也不同——这么说大汗能理解吗?”
图们哈哈一笑,摆手道:“你可能觉得我说的不准确,但我觉得没什么差别,总之双方都差不多是不死不休,总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就对了。”
布日哈图对此显然并不同意,不过他也不打算跟大汗在这个问题上争个明白,于是岔开话题,把话头又扯了回去,道:“李成梁虽然是武将,按理说只是在辽东有些实力,在朝廷里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不过,他投靠了申时行之后就不同了,现在的辽东巡抚李松也是申时行的人,这就意味着当前辽东的政、军两届,主事之人都是申时行的人,李成梁要行事还是很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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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蓟辽总督周咏虽然是实学派人物,但他按例坐镇密云,离辽东太远了,一般也不会插手辽东政务。至于辽东副总兵曹簠,此人应该是高务实的人,可他毕竟只是个副总兵,头上不仅有李成梁这个总兵在,更有辽抚李松压制,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图们忽然伸手制止布日哈图继续往下说,而是想了想,摇头道:“我看未必吧?你前头说的都对,但曹簠这个副总兵只怕未必非要被压制……你想想,辽东的正副总兵与别处历来不同,这辽东副总兵是明文规定主管辽河以东防务的,而我们拿下叶赫之后,那北关不也还是在开原?开原还是辽东副总兵的辖区啊,曹簠为何管不着?
而且还有,开原那地方这两年来已经成了高务实的自留地,前任开原参将是麻承恩,麻承恩调去宣府做总兵官之后,接任他的是麻承勋,还是他们麻家的人。麻家将是高务实手里用得最久的武将之一,这没错吧?那也就是说,开原一直都在高务实的监视之下,如果明廷真的关闭了北关,开原参将又是麻家人,李成梁能不能顺利和咱们私市,我看那也说不准啊。”
布日哈图很是欣慰,不过这种神情可不好让大汗看见,否则大汗面子上不好看,因此布日哈图只是微微笑道:“大汗所虑自有道理,不过大汗未必要局限与北关一处来看待私市问题——这私市为何就只能在开原北关附近呢?”
图们一愣:“你是说……换地方?这恐怕也不容易吧?”
布日哈图摇头道:“只要利润能够保证,没有什么不容易的。”
图们有些纳闷:“要是换地方这么容易,那咱们打叶赫干嘛啊,直接和李成梁联系不好么?现在去打叶赫,我还要担心察罕浩特会不会被明军偷袭呢……”
“大汗多虑了,明军现在并无余力偷袭察罕浩特。以我计算,在平定西北之乱以前,明军在蓟辽一线的力量是守则有余、攻则不足,只要我们不去撩拨,他们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呆在长城以南装傻充楞,绝不会轻易出兵北上——哪怕咱们离开察罕浩特,他们也不会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钱粮支撑出兵。”
布日哈图淡淡地道:“至于直接联系李成梁,这肯定也是不可以的。大明不仅有东厂、锦衣卫,据我所知,高务实那京华自己还有个什么‘黑顶’,也都是干刺探那些黑活的,可不能让他们抓到了把柄——害死李成梁本来没什么,但李成梁现在若是死了,咱们的商路可就真难办了,那却甚是大大的不美。”
图们正要提醒布日哈图,说自己刚才还有其他问题,布日哈图则已经继续道:“至于说为什么要打叶赫,这和在北关的贡市无关,根本原因只是为了斩断明人和女真其余诸部的联系。大汗你想想,一旦我们占了叶赫,努尔哈赤占了哈达,那是不是辉发、乌拉、苏完等部与明人之间的道路就被断了?海西女真的路都被断了,北山女真什么的就更不必提。这也就是说,明人只要还需要女真的皮毛、鹿茸、人参等物,就不得不与我们和努尔哈赤谈……”
“也可以打啊。”图们打断道:“直接打通不是更方便么?”
布日哈图被大汗打断倒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谁来打?”
图们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高务实。”
布日哈图长笑一声,摇头道:“高务实?且不说西北之乱尚未平定,他根本分身乏术,就算他是孙武再世,偌大的西北之乱被他轻易敉平,那又如何?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朱皇帝又是他的同窗发小,这还不得升官看赏、展现一下君臣之谊?怎么可能马上又派他来辽东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