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捴便反应过来,然后便做出了解释,接着便又笑语道:“若事情果真如朱将军所言,那也的确值得饮上一杯。两国久不论武、情义深厚,今我师旅得入信州,自此以后江陵士民再也不必担心蜀中余寇再叩境来扰了!”
众人听到这话后虽然也都干笑着举杯以应,但心里自然是不信这鬼话。蜀中余寇可能真的不用担心了,但自此后每一天却都要活在魏人的刀锋下,这滋味也同样不好受啊!
接下来宴会的氛围便急转直下,变得冷清且尴尬。群众虽然仍是急于与李捴进行攀谈,但言语之间都在试探询问荆州总管府究竟有没有向江陵用兵的想法,对于堂中的歌舞戏乐也都全然没了兴致。
朱买臣瞧着李捴有些疲于应对群众的试探发问,嘴角便又泛起了几丝笑容。
他也不给李捴反应和缓冲的时间,接着便又感叹道:“听说州府在囚的齐使崔某,乃是李侯至交亲友,不意世情刁邪,竟然兵戎相见,如今一为座上贵客,一为笼中罪囚,际遇差别实在是让人喟叹不已啊!”
李捴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皱,算是看明白了这朱买臣今天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的。
他与崔瞻之间的关系倒也不难打听,本是世代交好的亲友,结果却在别国都城中兵戎相见,的确是令人唏嘘不已。这段时间江陵时流与之来往,为免其尴尬,对于此节都刻意略过不提,却不想今天被这朱买臣直问当面。
略加沉吟后,李捴便也感叹说道:“高氏巨寇为祸人间,使我国家分裂、世道不安,骨肉分离、亲友成仇,的确是让人扼腕心痛。在场诸位对于高氏祸世之深想必也深有感触,仅仅只是其国流毒之侯景,便搅闹得江南不得安宁,莫说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就连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人伦惨事都不胜枚举。前事足以为敬,此祸世之巨寇当真人人得而诛之!”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都变得尴尬起来,也都忍不住瞪眼埋怨朱买臣,你就算想要嘲讽讥笑人家,也得想清楚了再说。咱们主上干那点破事已经一身是毛,怎么还有脸面去嘲笑别人是猴?
朱买臣听到这回答后神情顿时也是一滞,不敢再就此话题延伸下去,但想到此行的任务,便又继续追问道:“君为座上客,友为阶下囚,君一言或可活之,但事过多日至今仍然未闻李侯于此有所发声,莫非仍怨亲友之前谋杀未遂之仇?或是因恐归国见责,是故坐望亲友受苦而不作一声?”
李捴听到这个问题后顿时便皱起了眉头,而在座众人也都纷纷静止下来,全都望着李捴,等待他对此作出回应。
有关崔瞻的问题,李捴也派人向沔北汇报过了,而李泰所给的解释是任凭李捴自己处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尽量保全一下崔瞻。
虽然说崔瞻对李捴是谋杀未遂,但在事前也并不知所行刺的乃是李捴。当然,无论是不是李捴,自己派出的使徒遭到敌对势力的袭杀必然也都要严肃追究,但正因为出使的是李捴,让这件事情在情理上拥有了些许转圜余地。
别的不说,单单河阴之变后崔收留他们一家、让他们在清河郡中立足谋生十几年之久,这一份恩惠便不能弃之不顾。
李捴这段时间对这一问题一直不肯主动谈论,也是希望将问题推脱给南梁方面。如果南梁处置过于严重,他便出于情理的为崔瞻发声求情,如果南梁只是轻轻揭过此事,那他也要保留追究的权力。
此时听到朱买臣这么说,李捴便正色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我这故友是别处违禁受执,我尚且需要担心、急于营救。但今是在江陵行差踏错,梁国皇帝陛下公正英明,想必会做出一个公私称允的决断,我于此无忧矣,所以不言。难道朱将军对此另有别计,认为结果可能有悖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