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李迁哲这话后,全都不由得低下了头,好一会儿那罗宗义才又开口说道:“但魏使入蜀嚣张跋扈,直将锦价贬成素布,如此轻贱物力,又怎么会见重蜀中人才?那位李大将军纵然之前肯于公道买卖,但今形势转变,还会维持故态?李侯既然深知巴蜀乡情,亦应知晓乡人绝非桀骜性情,只因贪生惧祸,欲求自保……”
说到底,还是之前魏国使节到来的态度过于强硬,使得这些巴蜀群众对于魏人入蜀都持悲观态度,所以想方设法要搞点动静出来。
“前者魏使入蜀,是为了对武陵王示威施压、驱其速去。你等巴蜀群众世居此乡,乃是乡风德义的表率,谁人据蜀若想长治久安,能不仰仗你等乡士?李大将军镇边雄臣,使我入此难道真的只是贪图那锦货物力?为的正是造势收心!”
李迁哲讲到这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望着众人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本以为交往多时,你等应当有此觉悟,却不想仍然如此短智!此间城池皆你等输物使力所造,沔北穰城尚有诸家子弟侍从效劳,结果却听信李光赐这狂徒匹夫之辞,竟然想要绝弃诸方旧好、画地为牢!
如若你等真有固守乡土之力,今又何必卑躬屈膝前来说我?此贪乱之徒欲使群众性命以逞其一人狂想妄念,正是要趁你等乡士忧计前程之际,将你等乡人引上一条绝境死路!杀此狂徒,于我何加?不过是希望你等不要再受其蒙蔽蛊惑,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众人听到这话,便不由得各露纠结之色,难以做出取舍抉择。
但能流露出这样的姿态,便可见他们是将李迁哲这一番话听进了心里去并认真思考。
李迁哲见状后便又给他们加了一把火:“实不相瞒,如今我赶来此间是为了履行前约。李大将军曾言市易蜀锦十万匹便教授你等制糖法,但今交易锦货虽然未足,但恐兵事兴起之后商事也将无以为继,就此终止难免有失约之嫌。李大将军不欲失信你等,所以遣我前来商讨此事,却不想你等竟欲绝交自毁,让我也不知该要如何向大将军复命……”
“当真如李侯所言,李大将军肯履行前约?”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后顿时又瞪大眼睛,只觉得心情突然从地狱跃升到了天堂,惊喜的难以自持。
李迁哲听到这质疑声后眼皮顿时一翻,不客气的说道:“魏国大军须臾即至,届时你等性命存否尚未可知,又有何者能为李大将军所图?今我至此,是与你等作一折中之计,制糖之法可以传授,你等各遣工奴前往沔北精学技艺。
市锦十万匹的约定也不可废,合计差价尚有几许,待到魏国入蜀之后,李大将军会差使一员入此担任巴西太守专督此事,你等群众相与接洽,输锦数足之后,便发遣你等学工家奴返回蜀中各自治业……”
“李大将军当真信义无双,我愿意、愿意啊!”
听到这里,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口大喊同意了。
罗宗义则要想的更多,目露精光的望着李迁哲说道:“此约若成,则我巴西群众安危何仰?”
“既然要履行约定,保全你等乡士性命资业本来也就在计划之内。你们需要做的,便是在魏军入蜀之际拥众举义、喜迎王师!将投于谁,届时我会相率导引,若是计成,你等家业无忧,更能依从军府且有壮进!”
李迁哲讲到这里,眼睛便又眯起来,敲案说道:“如此光明前程,值不值得献出李光赐首级?”
众人彼此对望一眼,用眼神交流着各自思计,还未做出决断,一名年轻人已经忍不住抽刀而起并大声道:“那狂徒自恃勇捷、妄自尊大,自以为能够横行阆中,早已经积怨满城,众乡老不愿争先,我为李侯杀之!”
说话间,这年轻人便持刀出堂,其他人见状后便又有几人起身相随。很快堂外便响起了打斗声,持续了约莫有大半刻钟,最先起身行出年轻人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返回堂中,两手捧住献在李迁哲席前。
李迁哲看一眼死不瞑目的李光赐,嘴角仍是噙着冷笑,他与此人倒没有什么仇怨,当面吵架几句也犯不上喊打喊杀。
但今借蜀人之手杀之,却是直接瓦解了这些巴西郡人的联盟。或许在这些人看来,就算杀了李光赐若履行合约再遇波折也可另举他人进行对抗,但事实却是未来谁再想兴兵而起、据地称雄,那就得想想李光赐是什么下场了。贪乱乐祸,欲盛短视,便是这些巴蜀豪强的真实写照。
经此一事,巴西郡人将不成西魏入蜀障碍,而且此间豪强俱已丧胆,又被用利益捆绑在了荆州总管府下。来日入蜀何人典军暂且不论,总之巴西郡是提前被李大将军收入了囊中。